贺岱岳打包的行李规整而齐全,除了必备的换洗衣物等,他甚至往行囊里塞了火柴和一小瓶煤油,以应付突发的需要在野外露宿的情况。
“我又不是去什么深山老林,哪会没地方住。”褚归觉得贺岱岳想多了,六个大队,他们计划是一个大队待一到两天,结束早的话当天直接赶往下个大队,晚了就歇一夜,绝无露宿的可能。
贺岱岳坚持要褚归带着,褚归头一次巡诊,即便有另外两个队员,他仍放心不下。若非考虑到褚归的体力,面前的行囊少说得大两倍。
“这把小刀你带着防身。”贺岱岳把小刀连皮套绑在了褚归明日穿的裤腰上,仿佛人不是去巡诊而是去执行危险任务的。
褚归抽出巴掌长、两指宽的小刀,金属表面有打磨过的痕迹,肉眼可见的锋利。
贺岱岳的焦躁已溢于言表,褚归不得不将行囊里的东西满盘皆收,挨着人一叠声地保证他肯定会一根毫毛都不少地回来。
褚归的保证似乎起了作用,贺岱岳放松了紧绷的肌肉,拉过被单盖在两人的身上。入秋有入秋的好处,夜里温度渐凉,褚归也不再嫌他身体太热而将他推开了。
共枕的人呼吸悠长,贺岱岳却久久未能入眠,一直清醒到鸡鸣。
“我走了。”背上贺岱岳卸下的行囊,褚归摆摆手同他道别。
贺岱岳的眉眼看不出一夜没睡的憔悴,但作为与他朝夕相伴了十年的身边人,褚归怎能察觉不到贺岱岳的失常。
褚归心思细腻,知道贺岱岳的失常从何而来。上辈子的磨难让他右手落下残疾的同时,也令他的体质大不如前,夏畏热冬畏寒,稍不注意便要病上一场,还抵不上杨三爷,叫贺岱岳操碎了心。如今他健健康康,但上一世留下的影响如同本能一般刻进了贺岱岳的灵魂深处,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
正因如此,巡诊褚归更是非去不可了,只有顺利完成巡诊,褚归才能拔除贺岱岳记忆里那个体弱多病的自己,让贺岱岳不再为他过分担忧。
早上八点,三人的巡诊小队在卫生所汇合,均是药箱加行囊的配置。头一回巡诊,田勇跟张川难免有些兴奋,张川眼下挂着黑眼圈,称他昨晚辗转反侧了半宿,早上险些睡过头。
田勇也一样,看看神色淡定的褚归,心道果然是大首都来的人,比不得比不得。
清点完药材,褚归确认一切就绪,差不多该出发了:“古水大队的人到了吗?”
“到了。”田勇指指大门口,“来了得一个多少小时了吧。”
上周曾所长请公社的干事召集各大队的队长发布了巡诊的通知,请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巡诊小队下乡,别的不说,领路人一个大队至少派一个吧?褚归他们的住处、饮食啥的该由队上解决吧?
深受看病难困扰的各大队闻言好似喜从天降,忙不迭保证他们绝对安排妥当。
古水大队是第一站,还没到出发的时间,大队的年轻小伙就在卫生
所门口蹲着了,禇归进门时对方还曾抬头打量过他,但并没有别的举动,大概是觉得他长得太俊,不符合“医学专家”
的形象。
大队长们上公社的那天禇归不在,是以大伙儿听了他的名字,却未见过他人,除了跟困山大队有姻亲的,其他人连禇归是圆是扁都不清楚。
曾所长等人将褚归他们送到门口,注意到这阵仗,蹲着的小伙蹭一下站了起来:“田医生,是要走了吗?”
小伙名叫周强,曾所长几个他是认识的,目光绕了一圈,疑惑着落到了褚归的脸上。田勇替他介绍了褚归的身份,得知京市的“医学专家”竟是眼前之人,周强惊得当场愣住。
他……他能看好病吗?
周强心里直犯嘀咕,他回过神,拎起边上的大背篓,让田勇他们把要带的东西放他背篓里。
“你背药材吧,行李我们自己来。”褚归示意田勇将药材分出去,给六个大队备的药材,他尽可能多拿了些,林林总总的有几十斤,即使周强不吭声,他也会喊对方帮忙分担的。
“好。”周强游刃有余地背上药材,待褚归向曾所长他们挥手道了别,转身走在前面领路。为了照顾三人的体力,周强放慢了速度,然而尽管他使劲控制了,好奇心仍驱使他将大部分的注意力分散给了褚归。
“古水大队生病的人多吗?”周强回头的频率实在叫人难以忽视,褚归干脆大跨了两步与他并肩,正好了解一下古水大队的情况。
周强不知褚归嘴里的多少是如何界定的,他犹豫片刻,按自己的标准答了一个多。
六个大队,哪个大队先哪个大队后,不是随随便便定的。谁家大队没几个重病的人,早治早好,都想排前头,大队长们为此争得面红耳赤,古水大队能在六个大队中“胜出”,情况自然是最严峻的。
周强掰着手指给褚归数古水大队的病人,瘫痪在床的、成日抱着药罐子的、病得没法出门的……一双手数完了,周强挠挠头,不数不知道,怎么他们古水大队跟病窝窝似的。
古水大队的偏远程度跟困山村不相上下,但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困山村的偏是陷在山林里,而古水大队则处于青山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