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得恹恹无神。
像只困春的猫,比家里那只薄荷看上去还懒。
“想吃车仔面……”她颠三倒四地闲聊,打哈欠,“本来我打算寒假回国找你的,但是奶奶让我去柏林陪她。”
“乐乐的婚礼是定在春节吗?周陌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没有啊,家境差点倒是不要紧,周陌人很上进,只要没有那些拖后腿的亲戚,他会和乐乐过得很好的……你不要总是以长辈口吻去凶她,好好和她聊。”
“……”
漆司异漫不经心地应,手掌摸到她颈侧的温度,微微蹙眉:“有点发热。”
“我不会得流感了吧?忘记告诉你,最近加州流感很严重。”施今倪声音含着倦劲,迷糊中又想着先推远他,“你快去吃个药预防一下。”
他给她测了体温,确认是在发着低烧,给她先喂了退烧药。她身体体质这两年没人在身边陪着,纤瘦又弱。
流感在别人身上是小病小疼,在她身上就能要小半条命。
施今倪那会儿被弄得都快要睡着了,吃药嫌苦。又吃到他手指抵过来的糖,才小声说了两个字。
漆司异没听清,俯下身凑近。
她烧傻了,说“谢谢”。他气笑,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看清我是谁了吗?”
没得到回答,她困到只能勾着他手指,怕他中途走了似的。
本来白天还有带她出门去玩的计划,但她这么一烧,漆司异只能在家里陪着她。翻了翻她书架上的书,是本茨威格的小说。
他看了几页,才发觉这本书是施今倪从他书房里带过来的,这上面还有他大一时候读完摘抄的语录———
\You did not seduce me, deceive me, seduce me. It was I who pushed myself towards you, threw myself into your arms, and plunged headlong into my fate.”
(你并没有勾引我,欺骗我,引诱我。是我自己挤到你的跟前,扑到你的怀里,一头栽进我的命运之中。)
因为看见这本书,让他蓦地想到很多年前,那个有些混乱仓促的青春期。
在国内高三没读完,他被漆老爷子送回了美国。
开学的那几个月,他过得有些浑沌,每天都是烟酒作伴,和这边的狐朋狗友们醉在重金属的迪吧夜店。
没有人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漆司异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他以前也吃喝玩乐,如今也是一样。
直到酗酒过度,差点因一次意外失血过量被救护车拉走。躺在病床上,被数不清的同学朋友来探望。
病房很吵闹,到夜晚才安静下来。
漆司异压抑了大半年的事情,没和任何人提过的一段感情,就这么在睡梦里强硬地涌入脑海里。
他睡不好的时候不会做梦,在医院的这几天却频繁梦到一些片段。
一个漂亮只会对他说好话的女生,看上去很爱他的女生,在那个雨夜对他说结束的女生。
很多时候,漆司异都接受施今倪不喜欢他的事实。
他细数自己的缺点有很多,习惯了黑暗的日子,习惯了尔虞我诈和互相防备。性格也并不好,在灯红酒绿里很俗气地活着,内心深处是暴虐、轻蔑、阴暗。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不会是她喜欢的那种人。
但极其偶尔的时刻,他也产生一些错觉。
施今倪应该是喜欢他的。
她会在差点摔跤之前,紧张得先松开他的手,怕连累他一起摔。会在无意识的时候看着他眼都不眨一下,会担心他、会真情实感地想让他开心。
不动真心的人骗技没这么高超,不至于换走他的真心。
他有过机会抽身而退,却一头栽进这份命运里,甘愿跌进一个深渊。
也无比明白倘若她确实是喜欢他,那也没有多喜欢。这份喜欢不是最重要的,会为了钟析让步,也会为了她的权衡利弊让步。
不够喜欢,就是不喜欢。
钟析是她不喜欢自己的原因之一,漆老爷子也是。那么,他想让她回来只有让这些绊脚石消失。
大三那年的寒假,漆司异戒掉了酒瘾。开始着手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之前,他瞒着老爷子偷偷回了一次国。
那年施今倪正是红黑热度最高的时候,有粉丝在各大国际机场为她投屏十分钟。
漆司异大概是这群年轻人里唯一一个刻意不去看她、不关注她新闻的人。
那年回国真的不知道该去哪,动静大点就怕打草惊蛇,引来漆家人的关注。动静不大,又不可能凭自己见到施今倪。
她那年红气养人,灵气逼人,一个商场的活动都里三层外三层地被粉丝紧紧围得水泄不通。
漆司异总算远远地看到她一眼,听见那些散粉在外面聊她恋情八卦又有些自嘲。
只有他还停在原地忘不掉,得不到。
漆司异那时想的是恨比爱长久。
但后来真遇上了,他又发觉自己不擅长对她狠心,这点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