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细细看了看王熙凤的神色, 心中着实不信王熙凤不知。王熙凤两世为人,便是旁的没什么长进,养气功夫却是进步了许多, 如今日子又按部就班还算顺遂,自然稳得住。
李纨见状叹了口气,终究是自己有求于人, 手比了个三,道, “我知道的便有三件, 俱是周瑞去跑的腿。”
王熙凤高高挑起眉毛, 眼神带上了几分认真, 道,“愿闻其详。”
李纨道,“一是长安知府的小舅子倚势求亲,偏那女方已是定了长安县守备家的亲事, 太太一纸书信过去,便请长安节度使逼令守备家收了前聘之物。那女儿倒是个有气节的,一条麻绳吊死了去, 那守备之子亦是跟着去了。”
王熙凤闻言恍然,原是张金哥一事。前世张金哥同那守备之子原是自己作孽, 贾家覆灭, 自己下狱亦是罪有应得。那长安县守备本是一个性格倔强认死理的人, 不然也不会对亲家悔婚据理力争, 更何况后来还搭上了一个儿子。这守备当年名不见经传, 后来却是做上了游击将军,颇受重用。
王熙凤此生虽谈得上改过自新,对张金哥一事儿也颇为后悔, 再不沾手这些缺德事儿。只是她终究不算什么好人,后悔也多是后悔这事儿带来了祸患,至于主动插手保住这对苦命鸳鸯这种事,却是不会的。若不是李纨提起,王熙凤险些忘了此事。只是不想没有了自己,还有个王夫人,这二人终究成了一对苦命鸳鸯。
王熙凤想了想,道,“长安节度使云光从前与我们家是好,但是府里的名贴都在我手里握着,我印象中并没有出入,太太用的什么名头说动了云光。”
李纨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王熙凤皱了皱眉,这种事能起作用的是名贴,二房贾政并没有这个说服力,至于贵妃之母的名头,能唬得住旁人,却唬不住云光这样的一方土皇帝。前世贾家的贴子能有用,那是因为贾家手里还有不少旧部在手里。
王熙凤心中有了计较,又道,“另外两件呢?”
李纨道,“其二……你可还记得从前甄家也有个宝玉?”
王熙凤道,“哪里不知道,说是和宝玉一个性子模样刻出来的,也不知道真不真。不是说甄家出事儿以后沦为了乞丐不是?甄家嫁出去的姑奶奶找了许久也没见找到。”
甄家和贾家情分不比旁人家,贾家修园子的时候在金陵采买用的便是从前留在甄家的银子。能互相存银子,这交情自然不浅。虽说两个宝玉一事儿家中并未引起什么重视,但是甄家当年出事,打点的东西都给了王夫人,背后有什么牵扯也未可知。
李纨叹道,“甄家还没出事儿的时候,原是托太太和我娘家议过亲。”
王熙凤面色古怪道,“你家?哪个姑娘?不对,这事儿便是走动,也不过是儿女亲事,哪里扯得上官司。”
李纨道,“你也见过的,绮妹妹。”
王熙凤面色愈发古怪了,道,“我不是说你那绮妹妹不好,你那两个堂妹都是极好的,但是别怪我市侩,你婶子终究守了寡。那甄家出事儿前如何心高气傲,家中的姑娘个个都是按着王妃教导的,从前猖狂的时候说是公主都尚得的。那甄宝玉听说也是倍受甄家老太太溺爱。从前二太太想给宝玉说薛家,那是因着二老爷当初官职不显,甄应嘉从前是金陵省体仁院总裁,极受先帝重用,如何就看上了绮妹妹。”
李纨道,“我从前也觉得不对,但是议亲不到两个月,甄家就出事儿了。”
王熙凤思忖片刻,道,“想来甄家只怕是知道自己大祸临门,这才想找个亲家?只是我却不知道,你家能有什么关系,能叫甄家赌这一把。”
李纨摇摇头,道,“我想来只怕也不是只相看了绮妹妹,但是没少和太太来往就是了,只怕所图不止是这个。那段时日倒是出了个事儿,我娘家一个堂兄弟,和甄家旁支的一位小爷吃酒的时候同人起了冲突,闹到后来,有位老叟急病去了。”
王熙凤闻言,重复道,“急病?”
李纨道,“我知你想说什么,只能说,我知道的消息,是推搡之中急病去了。家里怜悯,由京兆府的贾大人做主说和,倒也赔了棺材和一些使费给他们家。”
王熙凤心下了然,道,“又是贾雨村?”
李纨点了点头,道,“是,这事儿我只是说来叫你心中有个数,却是不好叫你们拿出来做筏子。”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嫂子这话儿我却不明白了,什么叫我们拿出来做筏子。这事儿嫂子若是羞于出口唯恐连累娘家,不说出来便是了,何必又做这样的姿态。”
李纨见状也有些恼了,道,“我是说不过你,人活一世,谁又没点私心 。若是你能,难道不想保住自己娘家吗?”
王熙凤心说自己莫说保住娘家了,自己亲娘去世以后,自己说是往娘家覆灭的火里狠狠添了一笔柴都不为过。只是这样的话儿,倒是大可不必对李纨说,横竖因着英莲之事,自己也不好拿薛家做引子,倒也没什么可取笑李纨的。
王熙凤反应极快,心下有了计较,亦是很快回旋过来,又哄了李纨几句才作罢,见李纨面色好些了,才又打铁趁热追问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