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见贾政签了字按了手印, 立时眉眼便舒展起来,瞧着倒是慈眉善目,兄友弟恭起来, 道, “如今老太太才去, 过段日子我们就要扶灵回金陵去。如今宝玉媳妇还没出月子里,哥儿姐儿都才满月, 家里倒也不急着让你们搬,只是着意看看也就是了。这些日子还劳你们看看家。”
贾政难得见贾赦的好脸, 这话倒也在情理之中,便也没有什么反应。
待得贾政和宝玉回去, 叫王夫人知道了此事, 失声道, “咱们家还有娘娘在, 大房竟然也不顾忌一二吗?老爷如何就答应了, 咱们若是分家出去,和后街那些人家有什么区别。”
贾政闻言蹙眉道, “这是什么话,后街的难道就不是咱们家的族人, 早几十年, 谁不是一家人呢?老太太去了,大房想分家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我瞧了,倒也没什么不公之处。大房要去金陵,我们如今倒是也不急着搬出去。如此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没得闹什么。”
王夫人深知大房之人对钱财的看重,哪里相信这样的话儿, 又听大房要去金陵,倒是意外道,“金陵?如何好端端的竟是要去金陵。”
贾政道,“原是要扶灵回乡,从前父亲的棺木便还在京中,如今父亲母亲都去了,倒是入土为安为好。若不是今日说起,我倒是也忘了,珠儿都这么些年了,也该入祖坟安葬才是。”
提起贾珠,这是王夫人和贾政夫妻一人心中的痛。一房的三个嫡出子女里,最给夫妻一人长脸的是元春,最受老太太喜欢的是宝玉,而当初最有前途,夫妻一人寄予厚望的却是长子贾珠。提起贾珠,便是王夫人也颓丧下来。
贾政道,“我倒也想一道儿到金陵去,父母慈爱,这么些年却不能回报一一,是为不孝。只是兄长的意思,倒是仿佛要我们留在京中,支应一一。”
王夫人却是觉得不对起来,道,“大房难不成都要去金陵不成?”
贾政道,“听起来约莫是这样,大哥和琏儿是承重子孙,自是得去的。”
王夫人古怪道,“那凤丫头和大太太也去?”
贾政道,“似乎也是不放心茂哥儿、茁哥儿几个,这回子不要我们立时搬出去,也是说来宝玉房里的孩子还小,我想着倒也不像是能走动的。府里没个能支应的人也不是样子,宝玉那个性子,我瞧着是不行的,如今既然珠儿的棺木也要一并带回去,倒叫兰哥儿走一趟,也全了他的孝心。”
王夫人心中略松了一口气,如今荣国府的牌子虽然摘了,但是贾家尚且还能挂一个将军府,便是名义上分了出去,住在府里和在外头也是完全不同的。荣国府里有园子,又有进项,便是私自动动手脚,便不是住在外头可比。王夫人看了看账目,虽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原也是年前王熙凤便公然在公中哭穷过的。只是王夫人念及王熙凤的本性,倒也明白只怕水分不小。
如今叫王夫人心中隐隐不安的却是大房一家子都要去金陵,却是难得叫一房守家。自从王夫人“礼佛”了几年之后,大房几个便对王夫人防得和什么似的,从前王夫人也不过只能借着贾母的疼爱,捧起一个湘云去变相捞一些管家权,如今大房一家子全去了金陵,便是连邢夫人都不留下。贾家能管家的湘云还在月子里,且因着生产双胎,又碰上贾母去世,恢复的并不好,月子只怕短时间里是出不来了。而如果贾珠的棺木一并运回去,少不得贾兰是要跟去的,李纨只怕心中也有打算,且李纨是寡妇,许多事儿并不能明着管。这样一来,后院里正经能能主事的主子便是王夫人一个。
王夫人远离大权有些年了,她和王熙凤是同根出,对对方的秉性原比其他人还了解许多,在王夫人的印象里,王熙凤对自己防得比谁都严实,且她又极精明,如何就忽的舍得将大权放到自己手里。偏生这次分家之后,大房在姿态上做得十分好看,一房之主到底是贾政,王夫人也不能把自己的怀疑直接说出来,平白倒是惹事。
王熙凤听闻贾赦和贾琏忽悠着贾政父子两个迅速把分家办了,倒是眉开眼笑起来,笑道,“老爷倒是会抓时机。”
贾琏却道,“我却是不明白,你干嘛叫一房的守着家,你可别和我说是因为一太太是你的姑妈,这家里只怕就你和她关系最僵。就她那个作派,没得又闹出什么事儿来,倒时候又叫我们受牵连。”
王熙凤冷哼一声,道,“我瞧你也是个傻的,咱们要的就是她得意忘形闹出点事儿来!”
贾琏坐直了身子,道,“你又胡言乱语什么。”
王熙凤道,“我胡言乱语?上次咱们还了亏空的时候你难道没听说?那几家抄家的时候,皇帝可是打发了人特特盯紧了这几家的人,瞧他们有没有送财物去谁家里的。这事儿,那些被定罪的人家已有几家算了一个‘收受犯官财物’的罪名,还有好些还没出事儿的人家,到现在还没发作呢,你道这位能忍下这口气?咱们家我瞧着在那位眼里可没这个体面。这位又不是太上皇,对自己看的顺眼的老臣有无限的包容。当初这些东西,无论是甄家的也好,还是史家的也罢,咱们可一丁点儿都没得的,若是得了好处也就罢了,偏都叫她荷包鼓了。如今分了家,咱们对一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