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定了下来, 王熙凤便领着巧姐儿和茁儿屋里的嬷嬷丫鬟等人开始收拾东西,这时候才有妙玉听闻一路妥当,来向贾母请辞并请求跟船同行。贾母见妙玉如此, 心下便明白了七七八八, 只是王熙凤等人原也是为了儿女考虑, 她也不忍苛责, 便挽留妙玉道,“可是园子里的婆子丫鬟们不好了?怎么好端端的,倒是要走了呢。”
妙玉道, “原早些年便要扶灵回乡,只是师父有遗言,也恐我路上出事, 不叫我南下,只是师父不能魂归故里,我终究心中难安,如今既然正巧有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
妙玉言语中原是为了孝顺师长, 便是谁也挑不出毛病去,何况贾府的园子里从前是给姑娘小爷们住的, 又指了李纨进去照顾, 如今嫁人的嫁人, 娶亲的娶亲,园子里也只有一些丫鬟们每日玩乐,便是李纨,在几个姑娘出嫁后也是在府里住的多过在园子里。园子里的动物植物在王熙凤带着如今贾家的铺子里,倒也算一笔收益,但是每日洒扫, 供着小厨房的人的消耗也是很大一笔。如今妙玉去了,连栊翠庵都没了人,李纨索性再搬出来,公中账目上也能消减一笔不小的支出。莫说是王熙凤这个常年管着账目的,便是短暂管过几日账本的李纨心中也十分支持。
史湘云虽然舍不得园子,只是她近日被史家的事情折磨的憔悴,实在无暇顾及园子如何,贾母留妙玉不得,也只得随了她了。
妙玉的东西早几日便收拾的差不离了,又早就算好了移灵的吉日,向贾母请辞之后便命往船那边搬去行李,又带着几个王熙凤指的妥当人,到了西门外的牟尼院为她师父移灵。因着早已有打算,不过五日,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原就是请妙玉算好了日子,把东西都搬上船,次日就是个出行的吉日,和家中的人另有几个亲近人家在洒泪亭辞别,便匆匆往江南去。
亲近人家里如黛玉、惜春等虽难过,倒也明白为何走得那样急切,叹息一番也就罢了,和妙玉约好长久通信,倒也没有十分难过。倒是宝玉原以为不过巧姐和茁哥儿南下,这才知道妙玉这一去,只怕再也不回来了,便是一叹,少不得又有书信奉上,只盼着常来往通信罢了。
待得将两个孩子送走,连着妙玉也走了以后,贾家的气氛越发冷凝起来,如今尚且还在国孝期间,因着有宁国府的前车之鉴,又有史家之事未曾定下,荣国府这一回大多都安分守己了许多。因着有爵有职的不能轻易出京,贾赦贾政也只能憋在家中。
邢夫人见王熙凤将儿女送了出去,除了打点车马船只和镖局的使费,另外又奉了许多用度花费的使费给贾芷、贾芸二人照顾两个孩子,心中不免有些不满,便对王熙凤道,“好端端的,非要把两个孩子送走。便是为了他们身体好也罢了,那么些钱花在芷儿和芸儿身上,你也不怕这天高皇帝远的,他们反倒辖制起孩子来。还弄的这样急,你如今不方便出去,我跟着他们一道儿南下也是使得的。还有那个妙玉,咱们奉养了她这么些年,又这样尽心尽力的,到头来也没见她有个好脸,何苦来!”
王熙凤本就忧心忡忡,也不耐烦哄邢夫人,她心知贾芸、贾芷二人品行端正,尤其贾芸便是前世主家落难,也上下打点,更是可见其心。如贾芸、刘姥姥等这样的知恩图报,把孩子交给他们,都比交给这些所谓的亲人强上百倍。前世送到王仁手里。竟然把自己女儿给卖了,而邢夫人自己娘家的亲弟弟尚且因为她带着家产嫁进贾府,累得邢家举家在寺庙里头租房子,邢岫烟在贾府还不得不变卖自己的冬衣,如此凉薄之人,哪里信得。前世邢夫人也没有定罪,最后是回了金陵老宅。巧姐儿救出来后,便因为巧姐儿在烟花之地走了一遭,并不愿带着巧姐儿,没法儿了自己才把女儿托孤给了刘姥姥。终究巧姐儿是贾家的女儿呢,不在贾家出嫁,而是在刘姥姥家里仿佛半个童养媳一般,像什么样子!如今说起来,也不过是因为见了自己给孩子们准备的钱,眼红罢了。也不想想,因着这次走的急,王熙凤在公中的账目中并没有提出多少来,实际上大多都是用的自己的梯己钱,邢夫人竟连这钱都眼热。
王熙凤道,“太太若是有心,前儿这么些日子,为何向老太太、老爷请去?太太如今年纪也大了,又有诰命在身,时不时还要跟进去祭奠,这天高路远的,哪里劳动得?我原也不知道太太竟然是想去的。”
王熙凤虽对邢夫人向来不耐,说话却少有这样夹枪带棒的时候,邢夫人被这话一噎,道,“你倒是舍得,孩子们都送在外头,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王熙凤道,“我又不是珠大嫂子,盼着哥儿娶媳妇,又没到日子,把他们拘在身边做什么。我确是不放心,倘若家里没有上上下下的事儿操心,我也跟着他们去了。叫宝玉媳妇和珠大嫂子管家,只怕太太更放心些?若是如此,我也放心给老太太请辞了。”
邢夫人在贾府日子便没好过过,尤其前些年王熙凤嫁进来前,贾家乃是王夫人管家,那时府里上上下下只知道王夫人这个“太太”,却没多少人正眼看自己这个一品诰命,甚至还叫“大太太”,仿佛大房一脉是荣国府的什么亲戚。到王熙凤管家以后,虽也不大看得上邢夫人的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