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知道王熙凤素来不喜欢尤氏姐妹, 本也只是拿来当个话头,对贾琏而言,尤氏姐妹确乎是尤物, 但既然当初没有沾手,后来更不好沾手了, 倒也只能可惜几分她们如此下场, 倒也没有别的想头,见王熙凤皱了眉头,倒也不说了,只酸了两句,道, “你对你这些什么妹妹好也就是罢了, 如今连个认的女儿都要越过我去了。”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你和她们比?你也不照照镜子, 你怎么和她们比。按二房宝玉的话来说‘天地间灵淑之气,只钟于女人, 男儿们不过是些渣滓浊物而已, 女儿是水做的骨肉, 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 我便清爽;见了男子, 便觉浊臭逼人。’原我不觉得这话有什么所谓,这几年越发觉得了。你也好意思和女儿们比?我们这么些姐姐妹妹的,我对她们好, 她们对我更好,你呢?”
贾琏讨了个没趣儿,道, “我不过平白说两句,倒招来你这么些话儿来。我不说便是了。”
王熙凤也不理他,自去做自己的事。
次日,英莲到贾家来见王熙凤,王熙凤见她面色红润,眉目妍丽,笑道,“往日都说英莲长得好,我许是见得多了,还不怎么觉得,这一嫁出去,倒是显出来了。”
封氏坐在另一旁,笑道,“您身边漂亮姑娘太多了,这有一些日子没见,可不觉得更好了。”
封氏就住在女婿家,每日见到他们二人感情不错,倒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王熙凤说着细细关心了英莲婚后之事,见没什么不妥之处,这才放下心来,对封氏笑道,“话是这么说,可英莲便是在我们府上,也是极出挑的。我们老太太还常念着她呢。”说着拉着英莲和封氏一道儿去见了贾母。
贾母年岁已大了,见了英莲和封氏一回,赞了一场,王熙凤便拉着英莲去园子里,去和姑娘们说话。
英莲自从封氏找了来,便和封氏一道儿住在外头,虽也常来贾家,只是后来备嫁之后来的便少了,众人亦是念着她,两厢一见,见她眉目舒展,可见是过得极好了,都高兴不已。好一通热闹,到了傍晚,才放英莲和她女婿回去。
王熙凤送了英莲出去,便叫了探春到梨香院来帮衬她一起对账。
探春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笑道,“琏二嫂子这是怎么了?从前嫁女儿也没见这样,今儿已是错了好几次账了,你从前可从未这样过。这么心神不宁,要不还事先放放,休息两日再作罢。这账也不急。”
王熙凤叹气道,“倒不是因为英莲那妮子,我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也不知道是什么。”
探春笑道,“这话却是奇了。要说担心,我也没这样,你却是不安起来,四妹妹刚刚进宫的时候,你也没这样担心过。”
王熙凤道,“我也说不来,总觉得忘了什么。还有四丫头,”王熙凤摇摇头,道,“虽说当初送她去是想有个将来,现下在里头,也没什么说头。还不如和从前大姑娘一样,有个女史的名头,我还放心一些。”
探春出了出神,道,“四妹妹从前是敬老爷的女儿,如今也是大老爷的女儿。一等将军的嫡女,可不在小选里头。”
王熙凤见探春神色,安慰道,“别想这许多,那宫里又不是什么好去处,我十分不愿她在里头。”
探春一叹,“可惜……老爷太太不这么想。”
王熙凤道,“他们就算想,难不成还能做得了太后娘娘和圣上的主不成?管这些做什么。”
说话间,却见顺儿慌慌张张的进来,王熙凤皱眉道,“怎么慌里慌张的,你后头有老虎狮子追你不成?”
顺儿牙齿打颤,也不顾王熙凤的训斥,只结结巴巴道,“奶奶,外头来了太太打发来的人。”
王熙凤皱眉,梨香院中,除非当着面儿,私下里称呼邢、王夫人均说是大太太、二太太,甚少直接称呼太太。顺儿虽不如平儿、安儿等得王熙凤的心意,却也不会这么说。顺儿是自己的陪嫁丫鬟,她习惯叫太太的,只有王子腾夫人,自己的亲娘。
王熙凤这才想起自己这些年安逸之下,有意忽略了什么,原来是王子腾的死期。
王熙凤想到这个,也急了起来,忙问道,“妈打发人来说什么?人呢?你怎么连话都不会回了!”
顺儿这才哭道,“说是老爷在巡视路上,急病去了,太太打发人来告诉奶奶,人就在外头。”
王熙凤一时脑子发晕,一时站不住,斜靠在一旁的柜子上才站稳身子,探春闻言脸上一白,连忙上前扶住王熙凤。王子腾说来名义上是探春的舅舅,探春素来早熟一些,王子腾的代表着什么,她比旁人看的更清楚,贾家王夫人和王熙凤,并整个薛家其实所倚仗的正是王子腾,王子腾的实权也是整个四大家族里最大的,王子腾这一去,贾家本就岌岌可危,如此更少了一层保障,还不知未来如何。便是这些暂且不提,光说王熙凤如今的情状,便叫人心慌。
王熙凤深呼吸了几口,到底这事儿她早在刚重生的时候便有了心理准备,大口缓了几口气,勉强稳定了呼吸,这才抬头道,“二太太那头知道了吗?”
顺儿答道,“只怕已经知道了,人来了便往二太太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