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带着封氏去了自己在小花枝巷子里的宅子里安顿下来, 王熙凤让她在家安心陪她母亲,又打发了兴儿到衙门里为她重新上户籍,又去樊家告知樊柯。这样一桩奇事在亲近人家里津津乐道了好些天。亲近厚道的人心中念佛恭喜她们母女亲近, 如宝玉等又少不得感慨两句香菱原是小姐出身,怪道通身的气度不落凡俗, 如今寻着亲人亦是老天开眼。羡慕嫉妒的人背地里又少不得说嘴几句香菱命好,旁人却没这样的造化。
香菱, 如今已是改回了原名英莲, 对这些倒也不以为意,只一心一意为封氏调理身体。兴儿替她跑腿将此事告知了樊柯, 樊柯倒也不负忠厚的名声,言道,家中父母已逝,若有积年的长辈提点着亦是家中幸事,倒不必英莲把封氏安顿在自己的宅子里,大可婚后将封氏接过来, 夫妻共同奉养。英莲得了如此回音,心中松了口气,不由也对樊柯多了几分真心。
待得封氏大好了,带着封氏到荣国府来, 王熙凤听闻英莲对樊家的感叹,道, “这本就是极寻常的事儿,你瞧瞧那尤家姐妹不就是因为尤老爷去了,家里没个男丁,便跟着尤老娘去投奔珍大嫂子。还有咱们家极熟的刘姥姥,不也是跟着她女儿女婿过活。若那樊家的哥儿没这个担当, 我才正经看不起他呢。何况就像他说的,你娘本就是大家太太,后来又经历了这许多,见识一般人哪里比得上,有她在,你们不知少走多少弯路。”
封氏一生可谓大起大落,历经世事,见识自然少有人能及,她不似刘姥姥,虽她本人心意难得,面儿上却多是凭着大家太太小姐们没见过的淳朴乡趣儿取乐。封氏前半生跟着甄士隐,亦是学来一身高士气度,又有历经世事的豁达见识。众人对刘姥姥虽怜老惜贫,却不如对封氏那般敬重,便是最不喜老妇的宝玉亦是感叹,又道,“甄姐姐为人如此,甄夫人又是这样的气度,倒不知道那位甄先生必是高人洁士,非那等国贼禄鬼之流,只恨我不能得见,若是能拜见一番,也是我的福分。”
封氏听到提起甄士隐,倒是面上淡淡的,只道,“外子不知踪迹,倒是难以圆了哥儿的意。”
王夫人在一旁对宝玉训道,“你说什么不好,却又说起甄太太的伤心事儿,还不快赔罪。”
封氏道,“已是这么些年了,我也这般年纪了,倒不避讳这些个儿。”
正值黛玉到贾家来赴诗社,亦是见了封氏,封氏原就听英莲说起黛玉教她作诗,倒是上前感谢一番,黛玉连忙道自己当不起。封氏又带了一二土仪物事送她,道,“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听说姑娘亦是姑苏人士,倒有几个上京时带来做念想的东西,不值当什么,姑娘别嫌弃便好。”
黛玉久未回乡,林如海和林松是男子,倒没这样的用心,如今林家在京城,来往送礼自然以京中之物居多,倒是少有采买姑苏土仪,如今见了这些不禁喜上眉梢,笑道,“甄太太这是什么话,你送我原是你的心意,心意最是难得,哪有不珍惜的道理。东西是什么却不重要了,何况我原也许久没见家乡的东西了,甄太太愿意割爱与我,哪能嫌弃?从前我们和英莲一直都好,便是喜欢她的为人才如此,哪里当得您谢呢。”
封氏和黛玉互相赞了几个来回,终是王熙凤在一旁道,“我的好林妹妹,可消停些罢,你和甄太太再怎么互相谢过去,这诗社可是不办了?”
黛玉总算红着脸收了东西罢了。
封氏的见识谈吐非常人所及,虽她来了,王熙凤便叫英莲安心在家陪着她,倒是老太太喜欢封氏,常催着王熙凤下帖子请了来说话。封氏这些年过得艰难,哪里不知道有个靠山的重要性,知道不能总仗着英莲从前那点情面,倒是也常来往说话。
得了封氏不会出面首告的准信儿,薛姨妈才放下心来。她也是投桃报李之人,见封氏如今来往荣国府亲厚,便知是顾忌英莲的名声且有王熙凤出面的缘故,如今了了一心头之患,薛姨妈愈发喜欢王熙凤的为人,她倒也投桃报李,没两日便来同王熙凤道,“我前儿去看宝丫头,她婆婆倒是和我说起一个人儿来,我想着你从前托我的事儿,倒是有几分意思。”
王熙凤闻言便知她说的是从前自己托她为探春寻摸人家的事儿了。因是国孝之前所说,后来没多久便是国孝家孝,又正值宁荣二府分族,贾家事儿多,倒是一时顾及不上她的事儿,只是探春比黛玉略小几个月,比湘云还要大些,加之又有南安郡王兵败这一把刀悬在头上,王熙凤如今也有几分急切了,忙问道,“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
薛姨妈道,“说起来也是宗室出身,家里从前坏过事儿,上无父母,这才耽搁下来,如今在龙禁尉中效力,倒是十分努力的一个人。我那亲家喜欢他为人,当儿子一般看待,这才十分操心。”
王熙凤想了想,记忆中倒没有类似的人家,忙追问道,“姑妈细细说说?”
原来,这说的乃是龙禁尉中一位名叫江晏的侍卫,这可不是贾蓉那捐来的可比的,乃是自己正儿八经从军中历练上来封的龙禁尉。此人原出身显贵,其父乃是侯爵,母亲则是宗室县主,只是其父兵败,被先帝一怒之下夺了官职贬为庶人赐了鸩酒一杯,家中人等倒也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