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叹了一遍探春, 却对王熙凤所言薛宝琴之事不解,忙问道,“好好的婚约, 定了这么些年, 怎么就难了呢?”
王熙凤道, “你也说了,薛家二房上京来一年有余了, 梅家还没个动静。只怕惦记着退婚呢,只是碍着咱们府上,且薛家对他们有恩,这才不敢说, 只一味拖着, 横竖他家是男子, 也不怕耽误几年。”
迎春思及楚昀,虽说耽误了几年,但依旧能说个不错的婚事,但是女子蹉跎就难了, 例如贾政的门生通判傅试之妹傅秋芳,亦是琼闺秀玉、才貌俱全的人物, 连宝玉都虽自未亲睹, 亦因遐思遥爱之心十分诚敬, 恐薄了对方。如此人物,若是傅试好生说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是一桩美谈。奈何那傅试安心仗着妹妹要与豪门贵族结姻,不肯轻意许人,耽误到二十来岁,也尚未许人。从前那些豪门贵族是嫌他家穷酸, 根基浅薄,不肯求配,如今耽误到这般年岁,更是难以说亲了。那傅试与贾家亲密,贾家都知道他家的事,都道不知这傅家小姐日后如何,只怕再好,也是给人做继室了。继室哪里是好做的,无论是邢夫人、尤氏,谁日子过得好了。
迎春叹道,“琴妹妹那样的人物,谁知婚事上竟然如此。”
王熙凤道,“现在议亲,有几个是正经相看对方为人如何的,多的都是相亲对方的爹呢!”
迎春闻言噗嗤一笑,道,“这话说得刻薄了,哪里又不看人呢,若是不看人,那府里的尤姐,东房就不是孙家,是柳家了。”
王熙凤知道,她说的是柳湘莲精穷,却也没有因宁国府的权贵富裕应承尤姐这门亲,笑道,“这话也不对,若不是宁国府行事如此,连累了她,只怕柳湘莲也应了。那孙家若不是看中宁国府,又哪里会不仔细打听就求娶她。你珠大嫂子从前还常说我该和平儿换过来呢,你以为为什么当奶奶的是我?”
王熙凤又道,“罢了,旁的不说,那梅家,你回去也提醒一下你公公婆婆和楚大爷,竟是远着些罢。”
迎春亦道,“便是嫂子不说,我也这般说的。当年那梅翰林家没发迹之前,受了薛家二老爷的接济才能上京考学,当年慕薛家富贵定了亲,如今却又嫌薛家门第不高,如此忘恩负义,看起来竟是那贾雨村一般的人物,哪里能亲近。”
王熙凤看了她一眼,这话倒是有趣,那贾雨村于忘恩负义一道儿上比之梅翰林更是犹有过之。把他们放在一处,不可谓不精妙。
王熙凤道,“也不全是这一件事,他们家现在在平安州,又和平安州节度使好。那边日后只怕要有事。”皱了皱眉,算了算日子,又问道,“我得早点把丫头和四丫头的婚事定了,不然只怕麻烦。”
迎春不解,忙问道,“平安州怎么了?我倒没听我们老爷说有什么不妥。妹妹也就罢了,合该议亲了,四妹妹还不到时候罢。”
平安州节度使和荣宁二府极好,一直有所往来。这些年贾赦只顾吃酒取乐,不如何管家里的事,贾琏又有官场上的差使,倒是没有闲暇功夫总去。虽来往依旧没断,到底不如前世那般。王熙凤见贾琏好端端的突然从户部调到了鸿胪寺,又见柳湘莲从军被分去了平安州,心中暗忖,只怕平安州节度使已有动作,且皇帝多半已心中有数,着手布置下来,前世平安州节度使便没有成事,何况这一世。至于探春,如今海战未起,自是不好说是因着再过一年南安郡王战败,竟然让探春去和亲。便是把探春嫁了去,若是看中惜春又如何是好?南安太妃不过是要找一个人应付交差罢,长了几岁小了几岁又哪里能逃得过。
这是没有苗头的事儿,王熙凤哪里能直说,只半吐半露道,“你也知道,咱们家和平安州节度使素来走得勤,这一两年才没那么着,原咱们家和他们好的时候,颇问了一些咱们家军中的事。你说说,咱们家正经不从军一两代了,只不过一些故旧情分,没得问这个做什么。何况他们家一州节度使,本就是封疆大吏,手握重兵的,哪里看的起咱们家这些旧关系,我瞧着不大对劲。且你哥哥还在户部的时候回来抱怨,说是平安州那头总报什么天灾雪患,要户部出钱贴补。之前我生哥儿,家里的账本子你们姐妹在看,平安州的官员送过来的东西只有更好的,没有比往年差的,哪里像是日子不好过的样子,便是打肿脸充胖子,也没有一年好似一年的。这样对不上,少不了有缘故。至于你妹妹们,我瞧着老爷们行事越发不像样了,你也知道那孙家上门的事,什么东西,你老爷当初还好意思,说什么,若是二姑娘没定了人家,这家倒是比楚家大爷强。当时没少埋怨我和你二哥哥给你定了亲。现下也就是尤姐嫁过去闹了起来,不然还得和你二哥哥抱怨呢。我瞧着还是早些定下的好,省得他脑子不清醒,又要发昏话。”
迎春听闻平安州诸事,先是面上一白,听完又叹道,“这些事儿我竟不知。”
王熙凤道,“你才出门子,之前是姑娘家,哪里能把这些事说给你听,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迎春道,“我们老爷在大理寺,竟没听说过平安州这些事。我回去却得和夫君提上一提,大家警醒一些才好。若有法子,我们大爷外放出去,打点一二,竟是避开那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