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讪笑两声, 忙道,“不过是玩笑话, 哪里当得真了。”
王熙凤道, “好一个玩笑话,我若没了准儿,会来问你?你倒是真真能耐, 那史家原是嫌费用大, 才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差不多的东西多是他们娘儿们动手,本就不容易,你还央她做活。”
袭人道, “奶奶也知道,二爷素来是不用针线上的人作的,非要清净女儿们做的才好, 又要事事精致的,我们这儿哪里做的过来。”
王熙凤冷哼一声,道, “做不过来, 左不过还有其他房里的丫头,哪里就要姑娘们来做了。平日里三丫头她们做个鞋儿扇套儿的给宝玉, 那是她们姊妹之间的心意, 哪有你央了去做的?何况哪有做不来的, 便是面上那精致的做不来,里头的只给信得过的小丫头们,面儿上的东西交给晴雯不就是了。”
袭人忙道,“晴雯姑娘哪里支使得动。”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 “你真真儿越发出息了,晴雯正经当差做事的都支使不动,倒是能支使得动史大姑娘。从前媚人御下可没见这般弹压不住小丫头,你若没那个本事,又干嘛来抢这个先儿呢?你和晴雯都是老太太给宝玉的,为的是你性子体贴,晴雯手上功夫好。旁人也就罢了,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的主意?左不过是因着晴雯生得好,手上活计也好,老太太素来就喜欢她,怕她夺了先儿,日后被抬举了,你却没地儿站了不是?”
袭人涨红了脸,道,“主子们的事儿哪里是我们能干涉的呢。”
王熙凤道,“你和宝玉那点子事儿,我也不是不知道。你心思大了,平日里你辖制宝玉,打压打压几个小丫头,我懒得管你,也没那个功夫和老太太说。只是这些事儿不能打搅到姑娘们上头,尤其还是亲戚家的姑娘。前儿我还听说,你对着史大姑娘说什么‘姐姐长姐姐短哄着我替你梳头洗脸,作这个弄那个,如今大了,就拿出小姐的款来。’我瞧着云丫头没怎么拿这小姐的款,你倒是有奶奶的谱了。你原不是家里的,你哥哥前儿还求过,说想赎了你回去。咱们积善行德的人家,我放了你出去,也没人能说什么不是的。”
见袭人脸色煞白,王熙凤又道,“你辖制宝玉,无非是想有些连绵,叫他离不得你去,只你自己想想,若主子们真要赶人,宝玉可留得住你?媚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呢,她是怎么出去的,不必与我装乖,你自己最清楚。自己回去好好醒醒神,想想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咱们家别的不多,灵巧丫头最多,便是平儿现在年岁大了,这一二年我少不得要把她嫁出去。你们几个自小一道儿长大的,我也不怕一道儿置办了。”
说完王熙凤却是不理她的反应,直接走了,只叫平儿留下来盯着她把东西都撕掳干净。
见王熙凤走远了,袭人这才抓着平儿的手,问道,“好姐姐,这怎的就传到二奶奶耳朵里了。”
平儿不比前世做了贾琏的通房,如今见安儿过得好,一味儿念着想出去,她又是素来与人和善的,倒是不大看得上袭人如今的做派,只道,“你可少想是谁说的了。你现在又不如何遮掩,现在更是被抓了个现行,赶紧把这事儿遮掩过去也就是了,还想这些。你便是算在老太太屋里的,她就收拾不了你了?从前媚人也不过是你撺掇着史大姑娘一句话的事。要我说你这确实过了些,央了姑娘们替你做活,又不给宝玉说清楚是姊妹们做的,他便肆无忌惮糟蹋起东西来,闹得没一二日就要做新的。和晴雯置气倒是别耽误主子才是。那史大姑娘是个憨的,对你也实诚,到底人还是主子呢,也就人现在没回过味儿来,等日后回转过来了,你可等着吧。”
袭人讪讪道,“都是自家姐妹,这才……”
平儿奇道,“三姑娘她们也就罢了,是宝玉的亲姊妹。那史大姑娘是他表姐妹,还是老太太那头的,论理儿比林姑娘还远一些,也没见你去烦林姑娘去,偏去烦她。宝玉往常在外头走动的多是各家的公子,这些姑娘们说亲少不得说的就是这些人家,你烦了她给宝玉做东西,又不和宝玉明说,宝玉只当是外头的绣女做的,还四处给人看,日后被人认了出来,你岂不是害了史大姑娘一辈子?”
袭人知道王熙凤和黛玉要好,到底不敢当着平儿的面说黛玉“旧年好一年的工夫,做了个香袋儿,今年半年,还没拿针线呢。”等话,只道,“往日和云姑娘亲密,我倒是混忘了规矩。”
平儿道,“你也少在云姑娘跟前说林姑娘的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奶奶和她好,没得说了几句影响了姑娘们的情分。说句不好听的,林姑娘什么出身,林老爷又极疼的,便是二太太想定下薛家姑娘,薛家都不大乐意,林家如何就愿意了,便是史大姑娘和宝玉如何亲近的,史家说亲也没考虑过他呢。偏你们这些只见老太太说他千好万好,便真的只当天上有地下无的,只道这些小姐姑娘们任他选,只怕日后都不会是她们呢。你竟是白费心机功夫。”
袭人面上顿现尴尬之色,平儿道,“这也罢了,你只把这些处理干净就是了。日后别那么多心思,咱们身契都在主子们手里,去留也就是主子们一句话罢了。说句诛心的话,倘若宝玉真离不得你了,便是老太太也容不下你,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