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姐儿哭了起来,凤姐立刻睁开眼睛。平儿赶紧向那边喊道:“李妈,你到底怎么回事?姐儿哭了,你快点哄哄他。你怎么这么爱睡觉!”
那边的李妈被惊醒,听到平儿的话,心里有些不高兴,狠狠地拍了几下孩子,嘴里嘟囔着骂道:“真是个小短命鬼!放着尸不挺,三更半夜嚎你娘的丧!”说着,她咬牙切齿地拧了一下孩子的胳膊。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凤姐听到哭声,说:“这可不得了!你听听,他竟然折磨孩子!你过去把那黑心的养汉老婆狠狠地打几下子,然后把妞妞抱过来吧。”平儿笑着说:“奶奶别生气,他怎么敢折磨妞儿呢?只怕是不小心碰到了一下子,也是有的。现在打他几下子没关系,明天他们背地里嚼舌根,反而会说我们三更半夜打人了。”
凤姐听了这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长叹一声,说道:“你看看,现在不是我过得非常好的时候吗?如果明天我突然去世了,留下这个小孽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平儿笑着说:“奶奶,您这是在说什么呢?这么早就开始说这些丧气话。”凤姐冷笑着说:“你怎么会知道呢?其实我已经明白了,我的生命也不会持续太久了!虽然我已经活了二十五岁,经历了很多人和事,享受了一切物质上的满足,但是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了。即使寿命上有一点遗憾,也无所谓了!”平儿听到这里,忍不住眼圈红了。
凤姐笑着说:“你现在不用假装同情我,我死了之后,你们只会感到高兴。你们可以和睦相处,过上幸福的日子,免得我总是让你们觉得碍眼。不过有一件事你们要记住,那就是要好好照顾我的孩子!”平儿听了这番话,更加泪如泉涌。凤姐笑着说:“别在这儿哭得那么伤心!我还没死呢,你就哭成这样!我要是不死的话,看你会不会哭死。”平儿听她这么说,连忙止住哭泣,说道:“奶奶说得这么让人伤心!”一边说一边擦眼泪。这时凤姐才渐渐入睡。
平儿刚刚从炕上下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她没想到贾琏来得这么晚,而裘世安已经去上朝了,所以没有遇到他。贾琏心中正憋着一股怒气,一进门就问平儿:“他们还没起床吗?”平儿回答说:“还没有呢。”贾琏一边走一边摔帘子进来,冷笑道:“好啊!这个时候都还没起床,真是安心打擂台打撒手儿!”他还不停地要求喝茶。平儿急忙倒了一碗茶给他。原来那些丫头和老婆们看到贾琏出门后,又重新躺下睡觉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所以没有准备好茶水。平儿只好把之前温过的茶拿来给贾琏。贾琏非常生气,举起碗来,砰的一声摔得粉碎。
凤姐在睡梦中被惊醒,全身冷汗直冒,她发出一声惊叫,睁开了眼睛。只见贾琏满脸怒气地坐在旁边,而平儿则弯着腰正在收拾碗筷。
凤姐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问了一遍,但贾琏并没有回答,于是她又问了一次。贾琏大声嚷嚷道:“你不希望我回来,那就让我死在外面吧!”
凤姐笑着说:“这又何必呢?平时我看你不像今天这样急着回来,所以问你一声,也没别的意思。”贾琏又嚷道:“既然没遇到那个人,为什么不快点回来呢?”
凤姐依然笑着说:“既然没遇到,那就只能耐心等待,明天再去早点,自然就能遇到了。”贾琏继续嚷道:“我可不想‘吃着自己的饭,替人家赶獐子’!我这里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处理,没有一个能帮忙的;无缘无故地为别人的事情瞎忙了这么多天,到底为了什么呢?那些真正有事的人还在家里享受生活,生死未卜:甚至还听说他们要大张旗鼓地摆酒唱戏庆祝生日呢!我可真是白跑了这么远的路!”说完这些,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又骂了平儿一顿。
凤姐听了贾琏的话,气得喉咙发干,想要和他争论一番。但是,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怒气,勉强陪着笑脸说:“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呢?大清早的,和我大喊大叫什么呢?谁叫你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呢?既然你答应了,就只能耐心地去做,少不得替人家办一办。也没见这个人自己有困难的事情,还有心情去唱戏摆酒闹。”
贾琏回答道:“你可以问问他啊!明天你不妨问问他。”凤姐感到诧异,问道:“问谁?”贾琏回答:“问谁!问你哥哥!”凤姐疑惑地问:“是他吗?”贾琏肯定地说:“就是他,还能是谁呢?”凤姐急忙问道:“他又有什么事,让你替他跑腿?”贾琏说:“你还蒙在鼓里呢!”凤姐惊讶地说:“真是奇怪!我连一个字都不知道。”贾琏解释道:“你怎么能知道呢!这个事情,连太太和姨太太都还不知道呢。首先,怕太太和姨太太担心;其次,你身体又经常不舒服:所以我在外面压着消息,不让里面的人知道。说起来,真是让人恼火!你今天不问我,我也不方便告诉你。你以为你哥哥做事像个正常人吗!你知道外面的人都叫他什么吗?”
凤姐好奇地问:“叫他什么?”贾琏回答:“叫他什么?──叫他‘忘仁’!”凤姐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可不叫王仁,那叫什么呢?”贾琏说:“你以为那个王仁是谁?是忘了仁义礼智信的那个‘忘仁’啊!”凤姐气愤地说:“这是哪个人这么刻薄嘴儿糟蹋人!”贾琏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