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们和门客们见王夫人如此匆忙,都吓得四处躲避。贾政正要再打宝玉,一见王夫人冲进来,更是火上浇油,板子下得又狠又快。安宝玉的小厮们赶紧松手走开。宝玉早已经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贾政还要打宝玉时,王夫人赶紧抱住板子。贾政气哼哼地说:“不打了,不打了!今天要是打不死这孽障,我誓不为人!”王夫人哭着说:“宝玉虽然该打,但老爷也要保重身体啊!而且这大热天的,老太太身体又不太好,打死宝玉是小事,要是老太太一时不舒服,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贾政冷笑道:“别提她了!我养了这个不孝的儿子,我已经不孝了!我以前教训他,还有你们众人护着他,我今天就要结果了他,以绝后患!”说着就要拿绳子勒死宝玉。
王夫人赶紧抱住贾政哭道:“老爷虽然应该管教儿子,也要看在我们夫妻情分上啊!我如今已经五十岁了,只有这个孽障,我一定好好地拿他当个宝贝,我也不敢深劝你了。但你今天非要勒死他,那还不如先勒死我,再勒死他!我们娘儿俩不如在阴司里做伴吧!”说完抱着宝玉放声大哭起来。
贾政听闻此言,不禁长叹一声,颓然坐上椅子,热泪如雨而下。王夫人拥抱着宝玉,只见他面色苍白,气息微弱,身下穿着一条绿纱小衣,一片血渍斑斑。她忍不住解开汗巾,由腿上看至豚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完好之处,她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苦命的儿啊!”
哭声引来了其他人,李纨、凤姐、迎春、探春等也纷纷赶来。王夫人哭着贾珠的名字,听得别人伤心,尤其是李纨,更是抑制不住抽泣起来。贾政听了,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这时,只听丫鬟急匆匆地跑来说:“老太太来了!”话音未落,只听窗外传来一阵颤巍巍的声音:“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就干净了!”
在炎炎大暑之中,贾政焦虑地看见母亲到来,急切而又心疼地迎了出来。只见贾母扶着丫头的肩膀,边摇头边喘着气走来。贾政赶紧上前,躬身赔笑,说:“大热的天,老太太何必亲自走来?只叫儿子进去吩咐便了。”
贾母听了,便停下脚步,喘息着,一面声音严厉地说:“你原来和我说话!我倒有话要吩咐,只是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却叫我和谁说去?”
贾政听这话心中一震,忙跪下含泪说道:“儿子管他也为的是光宗耀祖。老太太这话,儿子如何当的起?”
贾母听了,啐了一口,说:“我说了一句话,你就禁不起;你那样下死手的板子,难道宝玉儿就禁的起了?你说教训儿子是光宗耀祖,当日你父亲怎么教训你来着?”说着,也不觉泪往下流。
贾政又陪笑道:“老太太也不必伤感,都是儿子一时性急。从此以后,再不打他了。”
贾母便冷笑两声道:“你也不必和我赌气!你的儿子,自然你要打就打。想你也不厌烦我们娘儿们,不如我们早离了你,大家干凈!”说着,便命人:“去看轿!我和你太太宝玉儿立刻回南京去!”家下人只得答应着。
贾母又向王夫人喊道:“你也别再哭了。现在宝玉还小,你疼他;他将来长大后,即使为官为宦,也未必会记得你是他母亲。你如今不去疼他,只怕将来还会后悔呢!”贾政听后,忙叩头说道:“母亲如此说,儿子真的无地自容了!”贾母冷冷一笑:“你明明让我无地自容,你反而说起你自己来了?只有我们要回去了,你心里才会觉得干净,看有谁来不许你打!”她一面说,一面命令:“快打点行李车辆轿马回去!”贾政直挺挺地跪着,叩头请罪。
贾母一面在劝说众人,一面心疼地看着宝玉。她看到宝玉今天的这顿打,与以往不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抱着宝玉哭个不停。王夫人和凤姐等人都来劝解,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