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胭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祠堂里亮了灯,她睁开疲惫的双眼,一滴汗从额头滑落,微微抬起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很苍白。
原来要天黑了。
她抿了抿干涸的唇,紧紧攥着颤抖的手指,冷汗不断从额头往下淌。
过了一会儿,她重新低下了头。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进来,她没回头,只听见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随后她听见是曹方的声音,和看守祠堂的人说了几句话后,就朝她走来。
“付小姐,我带您离开。”
他站在蒲团边上,低声说话。
过了几秒,她沙哑的开口,声音很低,“能扶我一下吗?”
曹方一愣,立马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臂,不用她使一点力,将她扶了起来。
付胭的双腿根本不像她自己的了,她无法控制,身子支撑不住地晃了一下。
曹方眼疾手快扶着她的手臂和肩膀,忘记她已经在这里跪了足足有八个小时,双腿恐怕是僵又痛,哪里能站得住。
“付小姐,还好吗?”
他低声询问,结果看见付胭的脸色苍白难看,额头布满了冷汗。
他连忙搀扶着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了个蒲团垫在她的腰背处,让她靠着,这样能好受一些。
“您哪里不舒服?”
付胭摇头。
曹方为难地看着她,她整个人消沉破碎,他也不敢再问。
过了半晌,她终于开口:“霍静淑……怎么样?”
她可以被带走,说明霍静淑和她的孩子没事了。
应该平安了吧?
曹方皱了皱眉,神情凝重道:“孩子没保住。”
付胭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蓦地一僵,脸色近乎透明。
脑海里一片空白。
随后那一滩鲜红的血划破空白,占据了她整个脑海。
眼圈蓦地一红。
曹方不敢去看她的脸,“五小姐现在谁都不想见,她只想见你。”
他顿了顿,接着说:“她说没见到你之前,不会吃东西的。”
付胭心底一沉。
原来这就是带她离开祠堂的理由。
她还以为,霍静淑转危为安了,或者……霍铭征相信她说的话,要放她走了。
原来都不是,老天爷也不肯放过她。
她跪在祠堂,每分每秒都在祈祷着霍静淑的孩子没事。
她并不完全为了自己,而是初为人母,她能感同身受,那种喜悦,和患得患失,她并不希望霍静淑痛苦。
打开祠堂门,一股寒风吹过来,曹方连忙抖开一条毛毯披在她的肩上,扶着她往外走。
她慢慢挪动沉重酸痛的腿,根本没办法走快,站着都成了困难,往外走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树影重重,站在车外高大挺拔的男人仿佛融入夜色中,指间夹着一支烟,烟雾被风吹走了,火星忽明忽暗。
他缓缓抬眸看过来,如墨玉般的眼眸浸染了寒霜,没有半点温度。
四目相对,付胭苍白的脸彻底暴露在他的眼底,苍白的,脆弱不堪,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透着坚毅的毫不屈服的光。
霍铭征移开视线,用力吸了一口烟,随后将烟头掐灭丢进垃圾桶里,冷沉道:“上车。”
“我没推她。”
身后一道破碎沙哑的声音传来,莫名地揪心。
霍铭征脚步一顿,宽阔的背影在夜色中明明那么有安全感,却在这一刻给付胭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一句话也没说,扶着车门,坐了进去。
付胭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她何苦再说一次,他不信她,无论她解释多少次,他都不会信。
曹方知道有些话很难说出口,但他不得不提醒付胭。
“五太太也在医院。”
付胭一愣,眼圈倏然一红,“你们!”
霍静淑是霍家受宠的五小姐,整个霍家都认为是她推的霍静淑,才导致孩子没了,她和母亲的境地举步维艰。
母亲在医院,杜心蕊会怎么拿这件事做文章,会怎么刁难母亲,可想而知。
她推开曹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曹方追上来要扶她上车,她咬着牙拂开,弯腰坐了进去。
曹方下意识看了一眼霍铭征,男人冷峻的侧脸收紧,薄唇抿成直线,眉宇间是隐隐流露出的不悦。
他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绕过车头上的驾驶座,在开车之前将车子的隔板升了起来。
车厢内落针可闻。
付胭一动不动坐在角落,车子行驶在路上,路灯一簇一簇地照进来,划过她手背隐匿的针眼。
她闭上眼,脑海里理不清任何的思绪,只觉得好累,腰背很痛很酸,仿佛要折断掉了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她以为到医院了。
结果入眼的是繁华热闹的街道。
这个地方她熟悉,往里走有一条小巷,巷子的尽头是王记粥铺。
霍铭征余光扫过她的双腿,降下隔板,吩咐道:“依照她的口味,去打包一份粥回来。”
“我不吃。”付胭收回视线,表情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