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溪村,前尘路。
前尘路旁种满了通红的枫树。因为有人说,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路的尽头是一条溪流,溪流名安乐溪,安乐溪村由此得名。
传说,七八十年前,此地种满柳树。上上上任村长在此与村长夫人结识,夫人在安乐溪浣衣,村长在最大那株柳树下抚琴,来往路人无不称赞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奈何天妒红颜,英雄尚未迟暮,红颜已成枯骨。村长悲痛欲绝,看着满地柳树,悲呼:
“柳树柳树,再多的柳树我也留不住她!”
于是,千年古树下,村长抚琴一夜,泪流一夜。泪流干了,流血,自己却没有丝毫察觉。
待到天明,路人再见村长时,壮年村长一夜白头,手下瑶琴琴弦尽断,血渍从眼睛到下颚在脸颊上风干,向着路人说了最后一句遗言便逝去。
“柳树不留她,替我用枫树来思念她。”
千年古树刹那倒,制成棺材,成了村长与爱妻最后的归宿。
新村长继任后,伐柳,种枫,改路名为前尘。至于这条路以前的名字啊,已经没人记得了。
前尘路尽头,男子白衣胜雪,眉间神色偶显憔悴,却又瞬间被一种坚定所取代。
他站在安乐溪的这头,望着前尘路的另一边,一封信笺在手中紧攥着。
秋阳斜照晚枫,通红的枫叶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光。秋风袭来,枫叶宛如起舞的瑶池仙子,缓缓飘落在前尘路上,铺成了一层独特的地毯。
得见此景,很难有人相信,世间还能有比这还美的存在。
然而,一道倩影轻踏而来,衣着不算华丽,却也干净耐看。出于出嫁女子的矜持,走路姿势算不上多么灵巧活泼,却也没有刻意的端庄优雅。
刹那间,残照的秋阳,拂面的秋风,翩翩起舞的枫叶,都成了装饰。就好像,嫦娥仙子倾身而来,在一众瑶池仙子的众星捧月下,绝妙绝伦,美不胜收。
萧诀看着远方的倩影越来越近,终是狠下心来,将信丢在空中,右手一翻,一枚飞镖飞出,将信订在了溪边,最大的那株枫树下面,转身轻功轻踩,踏浪而离。
她踏晚枫而来,思念落了一地,他随溪流而去,泪滴在眼角隐隐浮现,终是在即将到达岸的那边时,滴入溪流。
她满怀期待看着远处的身影,本是惊喜万分。哼着歌谣,尽量保持世俗对女子的约束,不表现得那么的躁动兴奋,却远远见着他转身离去,纳闷,不解,甚至带着一丝丝恐惧。
于是她疾步跑去,脚上新做的绣花鞋也成了阻碍,自顾自地飞出去。她没等再穿上鞋,着急地提着脱脚的右鞋,跑到溪边。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到最后只余一个黑点。她的眼眶越来越红,看着溪流那边消失的他,再没力气迈步上桥,走向对岸。
于是乎,她茫然无措又失神看着四周,发现了那枫树根部飞镖与信。
或许是取下飞镖耗费太大力气,又或许是……
当她看到信封上两个大字时,再无力气站立,整个人瘫软坐在地上,内心中仅存的希望变成绝望。
人无情,枫树有情,成了她最后的倚靠。
七八十年前,相同位置,村长在柳树下携泪抚琴。七八十年后,相同位置,她在枫树下携泪读信: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三载结缘,则夫妇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
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三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萧诀于时今年今月今日安乐溪村谨立此书。”
白纸黑字,字字诛心。不多时,信笺读完,信上斑点累累。只是不知是写信人所留,还是读信人所留。
女子本柔却能遇事坚强。更何况——
“孩子,从今以后,你跟娘姓,娘和你啊,与他萧诀再无半分瓜葛。”女子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柔声说道。
或许,腹中的孩子,成了她最后的救赎。哪怕孩子是负心汉的血脉。
或许——萧诀晚点离去,便能再见她最后一面,就会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一切都会改变。但是,这世间没有那么多或许。
离家三月,归来只余一封休书。
他叫萧诀,诀别的诀。
……
曹伊人步伐沉重且缓慢,宛如耄耋老人,又似行尸走肉。她慢慢地走着,但终于还是能回到自家院子内的。
院中每一个角落都有自己和萧诀的回忆。
院前的桃树,春天时桃花锦簇,是他轻功腾起,折下一枝花,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