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千块嘛,我认了!录啥口供,太麻烦了,有那时间,可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儿。”季虹对着姜方力说完,又转向庄黛,“我的工钱你总得给吧?”
“那当然,一码归一码,我向来最尊重别人的劳动。”庄黛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俨然世界工会联合会的书记。
季虹在手机上嗒嗒嗒一波操作,转帐给庄黛640元。陪诊七个半钟,倒贴1000元,这是她做陪诊师大半年以来最悲催的一次,这次光荣而离奇的经历可以写进成长史了。
庄黛立即收下转账,鼻子里哼一声:“这就对了。伟人说,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说完,一甩头发,一扭一扭地去了。
姜方力见庄黛走远,低声问季虹:“她真的是讹你吗?”
“你信我还是信她?亏你认识我这么久了。”季虹没好气。
“我当然信你,你知道她为啥讹你吗?”
“为啥?”季虹所有的好奇心瞬间在嗓子眼集合。
姜方力低声说:“半年前,她妈,也就是你今天陪诊的老人到医院检查身体,叫了个陪诊师。没想到那陪诊师是外省人,那家伙可能不想干了,骗了老人三千块钱跑路了。他们报警了,也是我接的警。今天这事儿呀,如果不是有其他原因,就是故意讹你,你算是撞在枪口上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季虹郁闷地叹气,“冤有头债有主呀,平白无故躺枪,你说这是哪门子的事儿?!”
姜方力安慰道:“很多事都没道理讲的啦,有的人靠不讲理活着,但咱们得讲理不是吗?否极泰来,你刚才的手机上是不是来业务了?想开点,明天是个好日子!”姜方力朝季虹挥挥手,刚走两步又踅回来,低声叮嘱道:“我刚才的话,你要保密呀!我上班去啦。”
季虹朝姜方力挥挥手,目送他走出门诊部大门。她在休息凳上坐下来,种种烦恼像空气里的福尔马林,从四面八方围剿过来。
她辞职时,院方领导劝她:“本科毕业的护士,慢慢熬终有出头之日,陪诊师这一职业目前还没得到国家承认呢,前途未卜,有必要冒进吗?”
但她还是毅然辞职了。她承认护士的价值,但当她每每看到在自助机前手足无措而又得不到帮助的老人时,她的心一次次被拉扯。
高科技抛弃了这些老人们,他们看一次病可能得耗上两三天。有的远道而来,租廉价房临时住着,没头苍蝇似的在医院里乱撞。病人太多,医院纵使服务再好,人员终究不够用。他们只有问来问去,摸来摸去,留下一声声嗟叹和焦灼。
这些老人们很自然地让她想到爷爷奶奶。爷奶把她抚养大,省吃俭用供她到大学毕业,她刚踏上工作岗位,奶奶的冠心病就加重了,目前每个月吃药得三四百元,心血管堵塞已达65%,如果超过70%,植入心脏支架需花费三五万的;
爷爷奶奶为了她,弄得无半点积蓄,哪有钱治病?她干护士一个月三四千块,简直是杯水车薪,不辞职另想办法,她啥时候能给奶奶治病……
手机响起信息音。季虹一看,是黄默山的语音微信,一听,内容是“我快到门口了,我的车牌号是AW7988”。
“开车来?开车做陪诊?”季虹心头升起一串问号,她起身向门口走去。刚走出门口,在门口斜对面的停车场上,一个身姿挺拔的男青年刚好关上车门,转过身来。
时值初夏,男青年留着个飞机头,颇接近杀马特造型,头发七长八短,像一堆半枯不死的野草在脑袋上左冲右突、上蹿下潜,半黄半黑的颜色渲染着野性;紧身白T恤上,一只斑纹老虎正从岩石上飞跃而起,似乎要跃到外星球去;宽松浅色牛仔裤和白底灰帮板鞋相得益彰,显得活力十足又干净爽利。
AW7988的车牌号提示季虹,这男孩就是黄默山。他身旁的车是辆SUV,在日光下黑亮亮的,光可鉴人。季虹对车无甚研究,但那大大的三叉星标志她还是知道的。开着奔驰干陪诊?这种豪横劲儿真够出格的。
正思忖间,男孩朝她走过来,远远地挥起了手:“嗨!美女大大!”他笑嘻嘻地一路走近,手里拿着口罩,却没戴,距离季虹一米远时立住,来了个江湖抱拳式:“老师大大好,请多多指教!我需要戴口罩吗?”
“上来就行礼,您不怕认错人了?”季虹微笑道,“口罩嘛,最好是戴上,疫情还没过去,咱辛州市前段时间还在分片管控,虽然目前没事,还是小心为好,对人对己都负责任,我就一直戴着呢。”
“咱都别称呼‘您’吧,挺别扭。”黄默山说着,戴上了口罩,“我一下车就认出你了,你的发型和抖音上的头像一模一样,我早刻在脑海里啦……现在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请你喝咖啡去,算是拜师礼,赏个脸吧?”
黄默山的豪爽和直捷令季虹有点儿措手不及。黄默山加她微信时并没多聊,只说想跟她学做陪诊师,找个时间见个面,让她鉴定鉴定。她全没想到黄默山竟像个——或许完全就是——富二代,他的装束和奔驰车让她觉得滑稽。
不过,内心的好奇让季虹决定就着这个机会了解了解黄默山。干吗以貌取人呢?眼下的年轻人有无限种可能,就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