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寞黑有两个秘密。一个透露给徐奶奶过,说是他总感觉自己脑袋里有水,摇头时自己能听到水声,徐奶奶不以为然回了句“傻小子,那是你的脑髓液。”
另一个,他从小到大都没和旁人提起过,包括老妈和徐奶奶。他能感受到有个人待在他周围,那个人没干过伤害他的事,这是谢寞黑没向外揭发的原因。
一岁多的谢寞黑第一次知道他身边的东西或许是个人时,吓得晚上不敢睡觉,夜里尤其不敢靠近脚头,一定要抱着老妈的脖子才能不抖。老妈梦里觉得难以呼吸总会把谢寞黑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扯开,谢寞黑失去依靠愈发惊恐,紧闭双眼,整个人蜷成一团,常常挂着泪珠坠入黑暗。
冬天洗完澡裹着浴巾躺在床上发呆。平时习惯性关门,这天实在太冷,暖气也挡不住寒风从四面袭来,吹向谢寞黑露在浴巾外的两条小腿,汗毛从顺水贴在腿上到九十度立在鸡皮疙瘩上满共不超过2秒,裹着浴巾冲回卧室,膝关节不给谢寞黑关门的机会。
卧室门没关,谢寞黑身体没有安全感,警觉下回过神。他没戴眼镜,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攥着浴巾,水滴挂在发尾,随着寒意颤抖。
那个人出现在卧室门口,谢寞黑看不清那人的脸,不过他敢肯定那人是男性。
毕竟自己浑身只有条浴巾遮挡,看到有人正对他,恐惧发憷外,生理性强迫谢寞黑记住眼前那人的特点。
那人站在门框外,谢寞黑从床头看过去,那人头顶快与门框齐高,黑棕色短发,皮肤偏白,上身穿着土黄色夹克外套,下半身单宁牛仔裤,黑色鞋,对比卧室门口摞起的鞋盒长度,那人鞋码在45以上。
谢寞黑看不清那人五官,却莫名觉得那人持续不断发出射向他的视线,他没有躲避视线,直勾勾看向那人脸的方向,生怕错过片刻看清那人的机会。
那人在谢寞黑眼前凭空消失。顾不得零距离接触空气时各线路进入大脑叫嚣不断,谢寞黑光脚走到卧室门口,白墙与鞋盒,没有人。他从桌上找到眼镜,戴上,开始在家里检查,从窗帘后到沙发底,没有人。老妈去上夜班前特意嘱咐他把大门从内反锁,门锁紧闭没有变化。钥匙在鞋柜上的药盒里,两把,一把是谢寞黑的,一把家里备用,钥匙也没有动过的迹象。
谢寞黑不相信人可以凭空消失,几分钟前亲眼所见又让他动摇。
之后几年,谢寞黑感受不限于看到那人的频率越来越频繁,甚至在考场上做题都能感觉到那人头枕在谢寞黑左肩上,他惊讶于感受不到那人的重量。
说来也怪,小时候他找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摆脱那个人,上了高中,脑袋里总是晃动的液体声消失了,他能感知到的那个人也随之消失了。这个秘密被几十本书和上千单词压在脑海深处,不见踪影。
成长过程中谢寞黑惯性忘记那些愉快的充满阳光和希望的经历,留下悲伤碎屑。用老班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孩子简直就是积极的负极,眼神中充斥悲观和莫名其妙的怜悯。”
好比说在院子里看到叼着奶猫的流浪猫,谢寞黑第一时间想的绝对不是好可爱的小猫,而是这苦命的延续,这么小就没了爹。过几天看到多了只公猫,又会说不知道这小猫能不能受得了继父尾巴上的虱子。没错,他扒过那只公猫的尾巴检查它是公的还是母的,顺便发现了尾巴上成团的虱子。
谢寞黑想拿火帮公猫烧烧,问徐奶奶要打火机,徐奶奶扭着谢寞黑的耳朵打他手,“小小年纪不学好,偷摸抽烟是吧?”谢寞黑也不解释,他真的有想过帮公猫烧过虱子后那么干。
谢寞黑眼神没有正气,这是老妈遗憾的,他的眼神有些像工作时接触的那些犯人。曾经她还怀疑过谢寞黑长大会不会成为反社会分子。直到后来长着长着,谢寞黑眼神中多了些怜悯,老妈也不知道他成天怜悯啥东西,只要不违法,他想怜悯啥老妈都不管。
谢寞黑怜悯的心没少放在他自己身上,尤其是在涉及他和王云晓的任何时候。
十几岁,青春痘在额头抢座的年纪,谢寞黑心里揣着王云晓,算是谢寞黑真正不可告人的第二个秘密。
高中毕业典礼开在初中部教学楼顶楼的大会堂。高考结束第二天,学校用纸板和木块临时在前操场搭了座桥,让毕业生从高中部走向初中部教学楼开会。
老班称这一路寓意着鲤鱼跃龙门,谢寞黑却在心里调侃“从高中跳到初中?可真是越活越倒数。”调侃归调侃,他很是愿意从这座桥上走过去。毕竟按照平时四列纵队的排队顺序,王云晓跟他一排,尽管中间隔了两个人,谢寞黑也不介意,可以和王云晓并跃过龙门他觉得值得。
在学校的最后一天,同学们也放得开,有两对表白的,成了一对,另一对女方志不在此,男方算是撞到南墙。谢寞黑站在队伍中随着热闹,羡慕过后,那不可测的悲观席卷大脑。
约摸考砸的成绩、家里没还完的各项债务……重拳打击谢寞黑的渴望,把他推向妄想绝境。
他怂。想法不足,身体实诚,过桥时他特意慢了队伍半步,眼看红裙映衬王云晓露在风中的后颈,白皙,阳光拂过透出些许粉,毛茸茸。
谢寞黑身后的杜哈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