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死都不会挑时候! 一更半(1 / 12)

十一月初, 凛冬将至。长安城的寻常百姓家都会挑着天气好的时候,将新鲜河鱼、藕等物制作成“鲊”。

所谓“鲊”,便是唐人经过加工制作能储存许久的鱼类食物。

李白一大早将整整一竿子鲜鱼挑了回来, 按阿寻说的洗净切片,撒上细盐放在箩筛里头,再以布裹起来,叫七娘往上压一块大石头。

七娘打着哈欠照办,嘴上还要碎碎念:“不就搬块小小的石头, 干嘛要把我喊起来, 我都还没睡够呢。师父你可真是老了——”

李白没好气地弹她脑瓜:“逆徒!要不是你扎我, 我这几日能不敢弯腰吗?”

七娘闻言,卖乖地晃了晃耳边两只垂鬟, 蹦跶着把余下的大石都给压上去。

晌午的日头最好, 这么暖融融一晒,盐腌制的鱼块就沥干了水分。阿寻从悲田坊回来之后, 只需要将鱼肉置入腌菜的大坛子里, 加入花椒、莳萝、茴香和葱姜醋酒等物,封罐倒置候着就行了。

阿寻见七娘好奇,难得多说几句话:“等彻底腌透,七娘子就能吃了。虽然味道比不上鲜烧的荤菜, 但胜在冰天冻地的时候, 有一口肉吃。”

七娘吸溜着口水:“是…是什么味道哒?”

“酸甜口, 还带着一股酒香。”阿寻答。

李白听到有酒香味儿, 顿时乐得不行:“等过几日, 我寻些冬藕和蒲黄根(浦笋)回来,我们再弄个藕稍鲊、浦鲊吃吃。”

这东西在长安也不算难得,使些银钱, 便会有农户争着去泥塘子、河边、灞上挖取。

阿寻约莫是猜到李白打了这种糟蹋银钱的主意,顿了片刻,道:“秋冬天里绿蔬少,因而咱们长安人家还有一种菹齑,是将水芹、胡蒜、荠菜等植物用盐醋腌制的。今年时令菜已经过了季,太白先生若是有意,待明年我便早早备下。”①

李白抚掌叹道:“嗯,这个好!我听贺兄还提起过一种‘翰林齑’,用时菜五七种,满瓮清美极有食欲。等到明年我们都试一试!”

阿寻便在七娘的欢闹声中笑着应下来。

十一月十五日,月圆之夜,西京终于在百姓们的惦念中落了一场雪。

今岁的初雪不大,只是后劲儿十足,纷纷扬扬的雪粒子接连落了三日。等到屋檐上都盖了一层雪帽儿,马蹄声隆隆从西城门外而来——

兵部尚书萧嵩回京了。

兴庆宫,勤政务本楼。

李隆基穿着一身帝王的衮冕服正坐于龙椅之上,底下跪着刚刚入京的萧嵩。

萧尚书年轻时候一副好皮相,如今年过六十,长于练兵驰骋沙场的经历倒叫他愈发带了几分老辣之气。

李隆基挥手叫人起身,笑道:“朕听闻萧尚书此番大破吐蕃军队,是用了什么法子,且来说与朕听听。”

萧嵩谨慎道:“陛下过誉了。此事说来也巧,是从族中一顽劣子身上得来的巧思。老臣在河西设下反间计,诱使吐蕃赞普杀其大将悉诺逻恭禄,才能有机会在青海大破吐蕃军队。”

李隆基许久没有这般开怀了。

开元十四年,凉州刺史、河西节度使王君?(chuo)被回纥诸部背叛刺杀。消息传出,河陇震骇,京师天子一怒,命萧嵩为兵部尚书兼河西节度使,火速前往判凉州诸事。

没成想这才一年有余,便能得个“大破吐蕃军”的好消息。

李隆基放声大笑道:“好啊!好!可见我大唐有才的儿郎前赴后继,源源不绝。萧尚书族中这位郎君可曾受了门荫?如今做个什么官?”

这话显然是有提拔萧氏后人的意思。

萧尚书却肃目请辞:“不过是个整日招猫逗狗的旁系子侄,不值当陛下留意,且随他去。”

李隆基闻言笑了笑,果然没再追问。

兰陵萧氏乃顶级门阀之一,萧嵩这一脉更是梁武帝萧衍的后裔,自有他们族中想要栽培的人。

帝王连朝政都有些懈怠,又哪肯花心思去管他这些家事。

李隆基指尖在桌上轻扣几响,开口吩咐高力士:“既如此,便加萧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拜为左相。原先一切职务照旧,与朝中众副相也算是平起平坐了。”

萧嵩闻言连忙跪地领旨谢恩,一番君臣和睦互动后,这才得以离宫归家去。

等人走远了,李隆基拄着小臂,面上笑容冷下来:“高力士,且别急着让中书省制诏。”

“三郎可还有什么吩咐。”高力士顿了脚步折回来,弓身候着。

“叫他们再下一道旨意,朕观…兵部侍郎裴光庭,沉静少言,寡于交游,却颇有政务才干,特迁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兼御史大夫,与萧尚书同日拜副相。”

“去办吧。”他终于满意道。

高力士向来对李隆基的制衡之术颇为信服,今日也不例外。

朝中都知晓,裴光庭与萧嵩同在兵部多年,关系却闹得十分僵,甚至萧尚书几度将裴光庭这个兵部侍郎引进的人才尽数送出长安,做了外职。

这样两个人同拜副相,岂不又是一对杜暹、李元纮那般的“掐架相公”。

高力士是一心向着李隆基的,凡事于国无大害、于圣人却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