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无忧道:“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赵玉嶂原不想攻打仙灵的,只是你当初遇刺醒来便性情大变,又将商君年关入地牢折磨,他这才发了狠要给你一个教训的。”
听他提起那段空白的记忆,陆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沉默以对:“……”
公孙无忧瞥了他一眼:“我当年送你的那条坠子还在吗?”
陆延回过神,从怀里掏出了那枚通体血红的玉坠递给公孙无忧:“一直带着呢,这次来就是想还给你的,你不说我都险些忘了。”
公孙无忧没接,只是定定看了他一眼才道:“你千里孤身而来,我佩服你的胆识,都说祸害遗千年,你这样的人不该早死,这玉就不必还了。”
他语罢解下出宫的腰牌扔给陆延道:“你走吧,日后天
水若逢大难,还望你念及今日的情分帮上一把。”
陆延彼时还没听出他话中玄机,道了一声自然??[”这才转身离开。等出了宫门,陆延越琢磨越不对劲,下意识停住脚步掏出了怀里的血魂玉坠。
他仔细观察一番,用内力暗中一捏,只见外面的玉体破碎,里面竟包裹着一颗浑圆剔透的血蟾丸,不由得惊了一瞬——
这块吊坠里面竟还藏着一颗血蟾丸?!
原来这药一共有三颗,天水皇后担心公孙无忧去了仙灵遇到性命之忧,特将药丸嵌入其中给他保命,没想到阴差阳错落入了陆延的手中,这下属实是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看着手中的血蟾丸,陆延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也落了下来,他不敢耽搁,立刻快马加鞭回到驿站,将血蟾丸交给了鹤公公。
“你拿着此物立刻赶回仙灵,将血蟾丸暗中给父皇服下,千万不要让旁人知晓,否则只怕会引来争夺。”
鹤公公忧心问道:“殿下,您不与我一起回去吗?”
陆延摇了摇头:“我还要去巫云一趟,想办法劝说他们退兵,父皇的病情耽误不得,我又不信旁人,只能劳烦你走这一趟。”
鹤公公原不愿将陆延一个人舍下,但思及他如今剑术不俗,想来应该足够自保,再加上帝君病情危急,只好乔装打扮快马加鞭赶回仙灵,陆延则带着剩下的五十名金乌卫朝着巫云而去。
……
“天水忽然来信,说粮草在押送途中出了些问题,恐怕要耽搁几日才能送到后方。”
国相府后院的枫树下,一名红衫男子正自顾自下着棋,他闻言头也不抬,操控黑子吃掉了一颗白子,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阴影,声音淡漠:
“让他想法子如期送过来,战帖已下,倘若不能如期开战,于军心不利。”
赵玉嶂掀起衣袍在他对面落座,身上的衣服绣着五爪金龙,再不是当初任人宰割的质子,而是一国之君:“东郦野心不小,到时候若是攻下仙灵,城池如何分割也是个问题。”
商君年又吃掉一枚白子,他修长的指尖捏着白玉棋,在桌边不紧不慢敲击:“我知道柳阙丹在打什么算盘,巫云地广人稀,要那么多国土无用,城池让他几座也无妨,只是人一定要给我带过来。”
赵玉嶂知道这个“人”指的必然是陆延,没忍住呸了一句:“杀了他都便宜了,还用城池去换,我才不吃这个哑巴亏。”
商君年抬眼看向他,眼眸漆黑,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赵玉嶂撇了撇嘴:“我没忘,不就是把陆延带到你的面前嘛。”
商君年微微勾唇,只是让人察觉不到丝毫笑意,一字一句提醒道:“记住,是活捉,我不要尸体。”
他语罢手腕一翻,指尖松开,掌心里捧着的棋子便簌簌落入棋盒,就像落了一场黑白色的雨,相互撞击,声音清脆。
赵玉嶂盯着他身上锈红的衣衫,有些不满:“你从前甚少穿这样夺目的颜色
,偶尔一两回穿穿便罢,这一年到头都不曾见你变过。”
这样华丽的颜色,分明是从前陆延的做派,那人最喜欢穿着一身绣金蟒的红袍四处行走,本来就是个扎眼的长相,这么一穿便更是夺目,仙灵若有十分绝色,对方必要占去九分。
一年了,赵玉嶂总觉得商君年该忘记了,就算忘不了,也该放下了,可看着对方身上冶艳的红衫,他就知道对方不仅没忘,反而越念越深。
爱与恨,无论哪个字单拎出来都是刻骨的,这两样混杂在一起,便是刻入了灵魂肺腑,死也难忘。
当初陆延遇刺命悬一线之时,商君年心中有多绝望,在看到对方醒来做的那些荒唐事时,心中便有多恨。赵玉嶂远在巫云,看了奏折尚且气得掀翻桌子,更何况商君年。
赵玉嶂思及此处,咬牙道:“你还惦记着他做什么,依我看直接杀了了事,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商君年的神色毫无波澜,仍是那句话:“我不要他的尸体。”
死人既不会动也不会说话,更不会疼,要来有什么意思,他要活生生的陆延。
盛夏时节,院子里种的枫树未红,仍是一片苍翠的绿色。暮色落时,庭院便更显幽寂,只能听见阵阵蝉鸣,一条石子路蜿蜒着通向楼阁,在月色照耀下珍珠般莹莹发亮。
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