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软糯的红米粥,众人都是一番哄抢,生怕晚了就拿不到了。
只有商君年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烤火,他的面前放着炭盆,里面满是潮湿的枯柴,火是升起来了,但实在熏人的很。
赵玉嶂端着托盘走进来,见状在对面落座,拿起一个三角形的糖包子递给他道:“吃点吧,今天倒是难得,包子热乎乎的还放了糖,冷了就不好吃了,这段时日吃冷馒头太委屈你了。”
商君年不接,兀自烤着火。他摊开骨节分明的双手,掌心还有练剑留下的厚茧,火苗跳跃间将侧脸染成了一片带着暖意的橘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听不出情绪的反问道:
“我昔年带兵打仗,最困苦的时候后方断粮,连观音泥和树皮都吃过,馒头有什么不好的么?”
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又可能只是随口一说。
赵玉嶂不知想起什么,恨恨叹了口气:“都说皇家无情,可我没想到他们竟能
无情到这个地步,为了讨好仙灵帝君,连你都能送过来!”
商君年垂眸,睫毛撒下一片暗沉的阴翳:“你是太子都被送了过来,我又算什么东西。”
赵玉嶂自嘲一笑:“我是太子又怎么样,巫云的皇子太多,我压根不值钱。”
就在他们说话间,只听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赫然是刚才的陈婴齐。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也不知是什么,走上前好奇问道:“咦,你们两个怎么不去吃饭,反而躲在这里烤火?”
赵玉嶂对他印象不错,语气尚可:“哦,我们有些冷,便在里面待着了,你不是要看守质子府么,怎么也不见你穿着甲胄,和他们一样在外面守着?”
陈婴齐蹲下身道:“我才第一天来呢,先熟悉熟悉再说,而且侍卫统领陈忠是我大哥,没人敢管我。”
赵玉嶂心道怪不得此人如此随性散漫:“可惜你今日得罪了龙泉司,将来万一他们找上门来,只怕你大哥也护不住你。”
陈婴齐摆摆手:“以后的事以后再愁吧,对了,我这儿有只烤鸡,你们吃不吃?”
他语罢解开手里的布包,只见里面居然是只色泽澄黄的叫花鸡,用荷叶包着香气扑鼻,赵玉嶂太久没见过荤腥,已经快连鸡长什么样子都认不出来了。
赵玉嶂愣了一瞬,艰难把视线从烤鸡身上移开:“不必,你还是自己吃吧。”
商君年也淡淡道:“不用。”
陈婴齐道:“我来的时候吃过了,刚好这里有火堆,你们烤着吃多好,千万别让人发现了,不然可不够分。”
他语罢撕下一个鸡腿塞到赵玉嶂手中,又撕下一个鸡腿递给商君年,却没想到后者并不领情,反而用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冷冷睨着他,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带着与那张漂亮脸格外不符的难听:
“我说不用,你听不懂人话吗?”
商君年自从被穿了琵琶骨后就性情大变,连一丝用来伪装的和气都没了。在他眼里,陈婴齐这个人无缘无故冒出来,又无缘无故对他们示好,身份存疑,武功存疑,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危险”二字,在弄明白一切之前,绝对不可深交。
“当啷——”
商君年语罢直接起身,一脚踢开刚才落座的凳子离开了,只余在炭火盆旁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赵玉嶂有些过意不去,毕竟陈婴齐是好意,他尴尬接过鸡腿道:“他就是这个性子,熟了就好了,你不用在意,他不吃我吃。”
陈婴齐也笑了笑:“这位国相大人倒真是性情中人。”
说话的语气细听有些意味深长,并且格外熟悉,可惜商君年已经走远了。
陈婴齐语罢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日后我轮值的时候你们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说便是。”
赵玉嶂更不好意思了,起身施了一礼,只是手中拿着鸡腿,看起来难免有些滑稽:“那便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罢了。”
陈婴齐离开
屋子,朝着府外走去,结果刚走没两步,忽然发现身后有所异样,下意识回头,却见是柳阙丹。
陈婴齐疑惑挑眉:“阙丹太子,你可有要事?”
柳阙丹看着陈婴齐,心情难免复杂,他犹犹豫豫开口:“今日之事,多谢你出手相助。”
陈婴齐笑了笑,目光明朗,全无阴霾的模样与府内众人截然不同:“道谢的话阙丹太子已经说过了,不必又谢一遍,再则我负责看管质子府,万辟疆过来闹事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做的不过是分内事罢了。”
柳阙丹轻扯嘴角:“只怕旁人未必如你所想,府外看守的侍卫如此之多,唯你肯出手相助罢了。”
陈婴齐假装没听见他话里的嘲讽:“我每隔五日轮值一次,阙丹太子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柳阙丹点点头:“你不必称我太子,唤我的名字就是了,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难道还分什么高低贵贱么。”
陈婴齐只道:“礼不可废。”
他眼见天色擦黑,终于转身离开了质子府,门口的侍卫眼见他大摇大摆离去,都像没看见似的,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