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秋的动作并不怜香惜玉,衣服草草盖过她头顶,还碰歪了吴虞松挽的发髻。
无端火起,吴虞把它扯下来,砸向他后脑勺。
季时秋平白挨一下,不解转头,又看看地面。
卫衣挂在楼梯间,像一大滩被打翻的奶油。
而女人笔直地盯着他,命令他捡起来。
季时秋不理会,自顾自下楼。
吴虞的臭脸持续到餐桌前。林姐给他们舀粥,又新奇看季时秋身上那件丈夫的旧衣,直说还是他穿着好看,哪像那死鬼。
季时秋饿坏了,低头喝粥,没有掺和话题。
吴虞用筷子尖挑腐乳,不时瞟他一眼,又同林姐说:“你看他喝粥,像不像猪头在食槽前面拱啊拱的。”
季时秋快速扒粥的筷子骤停。
林姐不以为然:“猪哪有他中看。”
吴虞不屑:“中看不中用。”
林姐纹得并不自然的眉毛腾得挑高,一脸想入非非,不可置信。
她想问问是真是假,但瞧着埋碗里的俊脸越来越黑,就没多言,只是客气:“锅里粥多,你要添有的是。”
季时秋道了声谢。
饭毕,季时秋收走自己的碗筷,洗净放池边沥水,正要上楼,就被食欲寥寥的吴虞叫住:“就上去了?”
“待着。”她拿筷子尾哒哒敲两下桌:“我不吃完你不准走。”
季时秋顿一下,当没听见,转头上楼梯。
林姐看得哈哈笑:“你找来的人架子还挺大啊。”
吴虞轻骂一声,把碗推开,也跟上去。
房门没关,只见男生背身立在电视柜前,像是在翻找东西。
太阳升起来了,室内光尘漫布,吴虞本想轻手轻脚接近,无奈鞋底重,踩在地板上的动静无可避免。
季时秋听见声响,迅速将压在机顶盒下的东西抹出来,别至身后。
吴虞不再遮掩,快步走过去,摊手要他交出来。
季时秋说:“没什么。”
吴虞阴凉地看向他眼睛:“你蹭吃蹭喝蹭睡,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藏东西?”
季时秋一声不吭。
“给我。”吴虞上前,将他逼退半步。
季时秋的臀部抵上屏幕,再退就会挤翻电视机。
吴虞问:“是不是偷钱?”
季时秋说:“没有。”
“两只手都伸出来。”她像要体罚学生的严师,言语是不可见的戒尺。
季时秋胸口缓慢起伏,把手交出去。
吴虞低眉。男生左手空悬,右手捏着样东西。
薄薄片状,以白色纸巾包裹,被他夹于拇指与食指间,却完全没有用力。
吴虞不假思索抽过去。
季时秋的眉心立刻拧得死死的。
吴虞揭开纸巾,见到意料之外的画面。
那是一张尺寸不大的合照,氧化的关系,相纸边缘略微泛着灰黄,环境背景俨然照相馆。当中人物应是一对母子,男左女右,右边小男孩穿白衬衣黑长裤,系红领巾,浓眉大眼,昂首挺胸;左侧则是靠坐在藤椅上的女人,她手搭着男孩肩膀,留短到齐耳的头发,面容温顺。
两人的妆容并不好看,脸涂得死白,跟脖颈肤色有脱节感,嘴又红得突兀,均像套着假面。
但胜在双方笑容真挚和谐。
所以整张照片不显诡异,反而有种返璞归真的旧时质感。
“这是你?”吴虞指着那小男孩扬眸,却见季时秋眼白微红。
他别开了眼,没有作答。
她多少猜到些信息:“这是你妈?”
季时秋:“嗯。”
吴虞问:“她死了?”
季时秋纠正她不礼貌的措辞:“过世。”
“她过世了?”
“……”
答案显而易见,吴虞不纠结于此,继续打量照片:“你昨天放在胸口衣袋里的,就是这张照片?”
季时秋微诧:“你怎么知道?”
吴虞说:“我摸到了。”
季时秋声音冷硬,要求她交还:“给我。”
吴虞哪会听话。她体态小而灵敏,三两步就退远一些:“你到底从哪来的?”
“早上我翻了你昨天穿的衣服,”女人背挨墙,将照片夹在手里翻转,似把玩:“你出来一趟,就带着一张照片?”
季时秋下颌逐渐绷紧,眼底已翻腾出敌意。
吴虞抬手拉开窗:“别这么看着我,你得说清楚,不然我怎么放心让你跟我同床共枕。”
山风灌入,将白色纱帘卷成堆雪。
季时秋走上前来,似要抢夺:“照片给我,我现在走。”
吴虞显然预判到了,夹照片的手毫不犹豫横去窗外。
季时秋霎时被定身。
相纸在风里飘摇,像一片枯叶。
“让你走了?”吴虞眼直勾勾地看向他:“回答我的问题。”
季时秋不动也无声。
“说啊——”女人声音陡尖。
季时秋深吸一口气:“从家跑出来的。带我妈来看山。”
吴虞眼波一颤,顷刻平息。
“我问你哪来的。”
“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