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她还不如阿响这小丫头大,爹娘都了,逃荒逃到了陵县。那年江南下了场罕的大雪,把天地都冻上了,她亲哥为了活命,把她卖了二两银子,给老地主当小妾。
老地主家的二少爷是个读书人……不太聪明,吭吭哧哧地读了小二十年,毫建树,但心眼很。碰上这事,傻少爷感觉自己老爹挺不是东,就支了二两银子叫家人去交差,将她“买”了下来,叫她帮着做了一冬天的杂活,以工抵债。
开了春,傻少爷把卖身契还给了她,跟她说:“老头子快不行了,大哥不得能容下,就不留你了。你伶俐,干活是把手,以后去宁安、去金平都,给大户人家帮佣,慢慢熬,未必不能挣份体面。贵人家的老妈子比咱们乡下的大小姐还金贵哩。”
二少爷大魏鹏程,俩月背不下一首七律,当地人都叫他“魏二傻”。二傻缺心眼,却生了一双柳叶眼,眉上与眼角各有一颗显眼的红痣,十分俊俏,给了春英这辈子最安逸的一个冬。
时隔多年,他在金平南郊瞪着那双昏花的狗眼跟她打听路时,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红痣……只是没脸叙旧。
放你娘的狗屁魏二傻,“挣份体面”哪那么容易?少爷还不是都晚景凄凉了!
春英打发了阿响,整了整衣襟,又去敲了吕工头的门——工头平日为干活方便,都住运河边,十天半月才回家一趟。他们一般能有个小院,比睡大通铺的苦力强多了。
姓吕的开门一她,眼就冒了贼光:“这怎么说的,春英姐姐不是给多少钱都不接的活么?”
春英没言语,笑盈盈地抹了抹鬓角。
吕工头想起了什么:“你下午说的那事可不成。”
春英款款地走上去,朝他脸上吹了口气:“真不成?”
“真不成,……”
春英一只手抵在他嘴唇上:“那要让你……笞在脸上呢?”
吕工头眼神闪烁半晌,咽了口唾沫,闪身让春英进了门。
“嘎吱”一声,木门关住了运河的涛声。
街角的阿响蜷在背阴的角落,咬住牙,指甲几乎陷进脖子上的转生木牌。
奚平蓦地睁开眼,挣脱了暗天日的人间:“前辈,你有办法吗?没有你就放开的手,信告诉祖母爹……”
太岁:“哦,那你准备怎么令尊解释呢?”
奚平脑子转得快极了:“就说是在潜修寺不小心碰了什么仙器看的,爹是凡人,仙器什么的他一点也不懂,随便编一个他也不知道真假。”
太岁心想:那想必是另一块白玉咫尺的主人了。
奚平:“前辈你放心,小编瞎话糊弄爹没让他看出来过,快放开,她们……”
“嘘,”太岁封住了他的嘴,又强行令他合上眼,“别吵,等着。”
奚平口不能言,心还在没完没了地喊“前辈”。
“还等什么啊?你不是说她算你门徒吗?前辈!前辈!再等大姑娘小姑娘就玩完了!”
太岁不再理会他。
转生木那一头,阿响又开始病急乱投医地求告神明。
离她三十步的地方,男人夹杂着污言秽语的咆哮、鞭子的脆响与间或几声压抑不住的惨叫门缝流出来。
诸天神魔慈悲平静地注视着她,不回应她,听她绝望地赌咒发誓。
她耳边似乎传来幻听:你生前命、后尸、如今身体发肤、将来灵台元神,都给吗?
“都给你,”她想,“什么都给你,帮帮啊……”
然而她抬起头,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阿响终于忍可忍地抄起一块砖,朝吕工头的木门砸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