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他说话,笛声丝毫没有留手。
再怎么说那也是蝉蜕,闻斐脚下扇子顿时裂了,血迹从他耳朵里流了出来。林炽心神全在化外炉里,被这突如其来的驭兽笛一扰,化外炉直接脱手。
支修脾气再好也毛了,心说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照庭再不留情,将悬无圆月刀震出了裂缝,一剑逼退悬无,剑风余波将凌云掌门扫了出去,一把接住林炽。
可他只来得及护住人,化外炉却已经够不着了。
被照庭扫出去的凌云掌门刚好挡了武凌霄的路。那狂得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侍剑奴一剑将他拨开,正好撞在化外炉上。
上古魔神永春锦留下来的东西果然不凡,禁住了这一撞,炉身却倒了,没来得及熄灭的炉中火卷起周遭灵气,正滚到了昆仑掌门身后。
晚霜当头砸下,正在被心魔撕扯的掌门仓促提剑挡,到底慢了半步。第三长老慌张之下蓦地将化外炉推了出去,巨大的炉身包裹住掌门,荡开晚霜一剑。
奚平刚和林炽说话说一半,听闻禁灵线又开始跑,还没来得及和赵檎丹问清情况,炉中火里林炽的神识就消失了,昆仑掌门落了进来。
奚平:“……”
外面的祖宗们在干什么!
剑修没有炼器道的“七感”,神识自然无法沟通炼器炉里的质料,除非像当时三岳山的妄人项荣一样——炉子里炖的“质料”是他自己。
昆仑掌门一下从炉火中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自己伤痕累累的道心蜷缩在灵台之上,灵台上心魔丛生。
奇异的,他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想,自己亲手杀了交付后背予他的同门师弟,被心魔所困,合情合理,倘若他自己能给自己处刑,或许还应当更严厉一些。
那一刻,这蝉蜕老祖本可以轻易离开化外炉,他却情不自禁地往里扎了一步,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想看一看自己的心魔……再看一眼枉死在北绝山外的第二长老。
“掌门师兄!”化外炉外传来第三长老的声音。
“都住手!”这大概是玄隐山那个剑修后辈。
“滚出来给我师父一个交代——”
这是武凌霄。
昆仑掌门充耳不闻,被梦魇住似的凑近了,然后他看见,他那灵台上、道心旁,心魔不是祝兰泽。
如南圣在群魔窟里照见自己已成灵山傀儡,昆仑掌门在化外炉中照见了杀害第二长老的真凶。
“不是我……”这念头平地而起,当今现存最古老的一颗剑心“喀”一下,裂了。
那一瞬间,昆仑掌门心里忽然澄澈一片,想起了自己已经一千年没人叫过的名字。
他也姓武,名广,字博仁。
这名字已成泛黄史书中的一页,像是唤作此名的人已经死了。他和师尊剑宗、南圣等人一样,早成了一个虚无的号。
束缚蒙蔽了他千年的道心要碎了,他往化外炉外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没有人好叮嘱,没有遗言可留,他对这世间早无话可说。
那一刻,武博仁福至心灵,在化外炉里做了同当年项荣一样的事,他飞快地在炉火中捏起了林炽那拿到的破法铭文,将自己的道心融进了炉火——
项荣用化外炉将自己的道心修成了玄帝的复制体,成功月满后消散在三岳山。作为玄帝的亲传弟子,项荣与玄帝的道心一脉相承,只需要修改局部,因此离开化外炉还能蹦跶一会。昆仑掌门原本的道心却与破法格格不入,这一相融,人即刻灰飞烟灭。
奚平手里那险些熄灭的炉心火却瞬间着起了一人多高,破法禁灵线转瞬恢复到原本的陶县边缘,甚至持续往外扩张,将峡江上躲闪不及的蝉蜕都裹了进来。
除了方才掉下来的闻斐、为了接林炽落在地上的支修,其余几位断线风筝似的从空中翻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