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啊,过来给爸捶捶背呗?这两天累腾,三十块钱,干不干?】
【永远得想着别人的好,你先对别人好了,别人才能对你好啊,是不是?】
【等你上了大学,喜欢啥干啥,不用管什么找工作好不好,给你存着钱呢,爸养你。】
【我都计划好了,等退休就养条狗,你不是喜欢大狗吗?养条金毛,每天遛它的时候买菜,等你回家,没事还能下楼跟那帮老头子们下下棋,多好。】
【爸这辈子也不求啥了,让我闺女一直开心快乐,就知足!】
明寐扯着医生的衣服,几乎是嘶吼着爆发出哭嚎,缺氧到天旋地转。周遭人纷纷看来,攥紧而发白的指关节,是她无声发泄对命运的仇恨的佐证。
那是世界黑白的分界线,从那天开始,她的世界遁入泥泞,双足陷入沼泽,口鼻比噩梦封锁,留有一双布满恐惧的眼眸,环顾这破烂的世界。
车祸发生得过于离奇,调查需要时间和协调,遇难者后事也要一一处理。
关于这桩意外的因果传闻,在街里口中,在互联网文字里,被传得千奇百怪,各有精彩。
而最多的一种说法,指向了人为车祸,司机全责。
人们打量媒体发布的高架摄像头事发记录,猜测着司机的心路历程,审判着肇事者的人性与意图。
当媒体记者采访到崇颐小区某位邻居大妈时,她激动地说:那人三个月前才被搅黄了二婚,然后这几个月,时不时在路边接到电话,就破口大骂,特别难听,像受了刺激的。
当这一番“证词”诞生后,明实就从疑似肇事,变成了蓄意报复社会而设计了一场自|杀式人为灾难,紧接着就是众口铄金,人肉搜索,信息泄露,无尽诋毁。
他用一辈子锻造的善良与真诚,被人人口中灼热的唾弃融化。
那几天,明寐就没有踏出过一步家门,而那干净整洁的门,再也没有除血色以外的任何颜色,墙壁上写满了“明实杀人犯”“杀人偿命”等等啃噬理智的字眼,数不清的刀片,死动物,被投递到门口,摆成像“献祭”杀人犯女儿的阵法。
其余24家遇难者家属,汇集一体,侵入宁静的楼道,用手边一切东西疯狂地砸,拍那紧闭的门,把失去亲人的痛,发泄在无辜的明寐身上。
挑起这一切的带头人就是吴广浩——他的母亲当时在车上。
想要帮她的人进不来,想要毁掉她的人守在外面。
没人能拯救她。
不知多少天过去,明寐听着那些永无休止地的破坏声,辱骂声,孤身缩在爸爸卧室的角落,环抱着自己无声发抖,瞪着干涩的眼,泪都流干。
她不敢睡,闭上眼就全是爸爸死去的模样,不敢睡,怕一睡那些人破门而入,连自卫都做不到。
明寐不敢睡,且从那以后,她就再也睡不着了。
在无数数秒度日的夜晚,明寐混沌的大脑只有两缕思绪在纠缠。
恳求上天赐下解脱,让死亡也把她也带走,去找爸爸。
可是……已经六月了。
对啊,高考已经结束了,景淮要回来了。
自己不是毫无依靠,景淮一定会保护她,她要等景淮回来。
如果景淮在,他不会相信是爸爸犯了错,也不会忍受那些人这样欺负她,他会解决所有,然后带自己离开。
他们都约好了……
都约好了……
明寐把脸埋进膝盖,无助和委屈攻击而来,哽咽浸湿了衣服。
他会回来,他马上就回来。
除了景淮,没人会救她了……
……
民警和明寐生母安佳赶来得很早,也很晚。
他们在事态恶化之前赶到并制止,在明寐已经遭受不可逆的打击后,姗姗来迟。
房门打开,一股长期不见光而产生的霉味袭来,安佳看见缩在角落里,凌乱邋遢,眼神飘忽神经质的明寐,双眼顿时就红了。
她想去抱女儿,可一伸手,明寐就神经反射般地往旁边躲。
“跟妈走。”安佳泣不成声,捧着女儿消瘦的小脸,看着她发白的嘴唇,心都碎成千百片,“跟妈回滨阳,听话,啊。”
“不走……”明寐黑眼圈重得吓人,双眸空洞却毅然坚定,挥开她的手,嘟囔着破碎的话:“我哪也不去……他还没回来呢。”
“我不走。”
“不走。”
在明寐的世界里,能给予她安全感的,只有明实和景淮两个人。
如今一根顶梁柱塌了,她就把所有求生的欲望,放到了等景淮回来这件事上。
没人懂她,只觉得她被吓傻了。
【等我。】
【我一定会回崇京来。】
景淮留给她的告别信,成了恶毒的蛊咒。
只可惜,像个傻子一样缩在原地拒绝所有救助的明寐,到头都没等到他。
等到信念感坍塌,等到万念俱灰。
她最需要的那个人,没来救她。
614公车坠毁事件经过调查水落石出,警方通过对行车记录仪的恢复和调查,发现了事件的真相——因为乘客的违规打扰,身体和语言强烈地影响了司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