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陳兴尽而去。
第二日,他沉着脸再次来访。
这次,他是从正门进来。
李世民和李玄霸已经得到了外放的消息,正开心地畅想未来。见到杨陳一脸阴沉,两人都很疑惑。
李世民对杨睐勾肩搭背道: “二表兄,谁惹你了?”
杨陳沉声道:“抱歉,我连累了你们。”
李世民:“啊?”
杨睐双拳握紧,脑袋低垂,声线十分压抑,好像压着一团火: “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会被外放。我应该听大德的劝说,我……”杨晡心头压了太多事。李世民和李玄霸被他连累,成了他情绪崩場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单手捂着脸,哽咽道: “父皇怎么能这样……”
李世民忙安慰道:“什么事?什么连累?我和阿玄好好的啊。二表哥,冷静点。”李玄霸猜到了内情,道: “先进屋。”李世民拉着杨睐往里走。
李玄霸对周围的人道:“这件事若传出去,你们知道后果。做你们的事去。”
仆从立刻散去。
李玄霸对脸色晦暗的瘐俭道: “你现在带出来的人能保证嘴严?”
瘐俭苦笑: “我已经不知道了。”
李玄霸扫了一眼瘐俭带出来的五位侍卫。
侍卫的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
李玄霸收回视线:“你这次带出来的人就这么几个,今日的事若再传出去,很好查。太子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我和二哥是陛下最器重的晚辈。谁要在陛下面前嚼舌根,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瘐俭道: “我也是这么想。昨日我不该带太多侍卫。”
瘐俭十分自责。太子本来没打算带太多人,但太子夜游城郊,最近民贼又太多,瘐俭便说服太子多带了些人。他本以为选的都是近卫,且太子向来与李二郎、李三郎交好,去找李二郎、李三郎玩要又不是什么坏事,不需要太过遮掩。瘐俭直到现在,仍旧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李玄霸看出了瘐俭的自责。他拍了拍瘐俭的肩膀:“不是你的责任,别自责。”瘐俭苦笑。不是自己的责任,那是谁的责任?
李世民把杨睐拉到屋里聊天。李玄霸去了厨房一趟,端着茶水和点心进屋。瘐俭主动留在屋外为他们守门。李玄霸到的时候,杨睐已经抱怨过一场。
虽然李玄霸没能听完杨晡全部的抱怨,也能猜到杨晡此次来道歉的缘由。杨广本来想让他和二哥成为宫廷禁军将领。
对于勋贵而言,执掌禁军就是踏上了青云直上的阶梯。如杨广器重过的杨素、长孙晟几人,都曾执掌过禁军。
若是李世民和李玄霸执掌禁军,将来不需要再出外冒着危险立功,只要等资历够了直接可拜大将军。
但因为杨晡与李世民、李玄霸夜会,杨广以己度人,认为李世民、李玄霸和太子走得太近,便不愿意让李世民和李玄霸进入禁军了。
当初杨广还是太子的时候,杨勇已经被废,其他弟弟没有竞争力,他太子之位如此稳固,仍旧将禁军牢牢握在手中,严密监控即将驾崩的隋文帝。这才传出他不是继位,而是篡位的谣言。他曾经做过这样的事,自然就警惕杨陳做同样的事。
杨晡十分迷茫。
他已经尽全力做一个好太子,对杨广也收敛了以前的骄傲脾气,努力学会谦虚和谨慎。
可为什么父皇对他的态度仍旧越来越差。连自己与李二郎、李三郎喝顿酒,父皇都要将李二郎、李三郎外放?虽然旨意上说李世民、李玄霸年少,应该积累经验,把两人安排到边疆是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可杨晡在李世民、李玄霸回洛阳前就知道杨广已经属意两人进入禁军。杨广明明将旨意都拟定好了,杨睐还看过。杨睐没有告诉李世民和李玄霸,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从宫廷禁军到镇守边镇,其中落差之大,杨陳简直不敢置信。
就算杨陳再蠢,也知道这不是敲打李世民和李玄霸,而是敲打自己。何况杨陳其实很聪慧。可他认为自己很聪慧,也怎么也想不透为何父皇会对他这样。杨睐哽咽道: “是我做得太好?我是不是做得不好,父皇就不会忌惮我?”
李世民给杨晡递帕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从李玄霸那里听过杨睐原本的未来。
那时杨睐做得很不好,没当上太子,没培养自己的势力,整个人蠢得一看就知道一点威胁都没有。但那个不好的齐王杨晡,比如今这个优秀的太子杨陳更早被杨广忌惮厌恶。
怎么做都是错,这根本不是杨陳的问题。
李玄霸叹了口气,拿起一块糕点塞住了杨廉的嘴。
杨睐哽咽声一滞,不断眨眼睛。
“二表兄,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李玄霸面无表情道,“对有些帝王而言,太子,甚至所有成年皇子本身就代表着僭越,和你做得好与不好无关。你做得好,他还没有理由直接罚你,只能像现在这
样不断给你施压。若你做得不好,你现在就已经被废了。”
李世民忙拉住李玄霸: “弟弟,弟弟哎!别说得这么直,对二表兄温柔点!”杨睐默默把李玄霸塞进嘴里的糕点吃掉。
他拿起水杯润了润被噎住的嗓子,垂头丧气道: “我记得。”
李世民也给李玄霸的嘴塞了块糕点,让弟弟闭嘴,别再刺激已经很崩溃的二表兄。
“二表兄,阿玄话糙理不糙,你想想大表兄曾经也是这样谨小慎微。熬过去就好了,历史中许多太子都是这样熬过去的。”李世民道。杨廉悲怆道: “天家父子就不是父子吗?我什么都没做,他凭什么猜忌我,还连累了对他忠心耿耿的你们?他不仅不慈,还忠奸不辨!”李世民递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