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闻言连连惊异,“书淮,这是你的提议?”
王书淮拱手一笑,“这是孙儿一些拙见,还请祖母指点。”
长公主深深凝望他,面前这年轻人,生得清风霁月,心计无双,长公主不得不惊叹他的智计卓绝,她忽然明白王书淮为什么将这样一份折子给她。
他这是一份投名状。
一旦这道折子从她手里递交内阁,再呈给皇帝,她将名垂千史。
“书淮,你知道这折子意味着什么吗?”
长公主拖着这薄薄的册子,有如拖着一份沉甸甸的理想和责任,这是一份史无前例的税法改革,整个大晋都会因此发生深刻的变化,若此事能成,功盖千秋,她的政绩将不输母后。
即便是沉稳如她,内心也忍不住泛着悸动。
王书淮神色一敛,
“孙儿之所以将之呈给祖母,是因为只有祖母才能完成此宏图大业,只要新的税法推行,国库必将迅速充盈,是百姓之福,也是社稷之福。”
长公主在朝廷深耕多年,今上都是长公主给扶上宝座的,她在朝中的影响力不亚于皇帝,只要长公主支持,事情便成了一半,王书淮深知一旦他去了江南,朝廷无靠山,他必定备受掣肘,笼络住长公主,他方能无后顾之忧。
想要成名,先成事。
长公主看着少年老成的俊美男子,幽然一笑,“书淮,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她想拿捏王书淮,王书淮也必定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些好处。
王书淮也不含糊,抬起视线,慢慢与她相交,
“其一,还请祖母做我的后盾,朝中我不希望有任何掣肘。”
“其二,我去江南,新官上任把火,必得先拿几个刺头以正视听,此事还请祖母帮我。”
什么帮他,无非是舍弃几个棋子,给王书淮铺路。
长公主按了按眉心,“我心中有数,离京当日,我会给你一份名录,那些人你尽管动手,给你杀鸡儆猴。”
等王书淮离开,长公主捏着那折子坐在案后,好一会儿没吭声。
国公爷托着鸟笼老神在在踱步过来,“时辰不早,殿下歇着吧,熬得晚了,省的白日又该头疼了。”
长公主将折子轻轻往案头一扔,似笑非笑看着他,“很得意是吗?”她看到丈夫唇角压不下去的笑。
国公爷索性笑出来,“哈哈哈....他虽不是您亲生的孙,您就跟亲孙一般对待,有何不可。”
长公主唇角微勾,“我倒是想把他当亲孙对待,就怕他心里不这么想,你瞧,这一套一套的连环计把我给套牢。”
国公爷咧嘴笑得更开心了,“他这是给您挣脸面,您居庙堂运筹帷幄,他赴前线所向披靡,何愁大事不成?”
长公主悠悠然起身,睨了丈夫一眼,“所以落到最后,是你一人稳坐钓鱼台。”
“哈哈哈....”
国公爷将鸟笼交给内侍,高兴地上前,一面将妻子掺上塌去,一面招招手示意侯在门帘外的宫女进来伺候长公主净面,过了半刻,长公主洗好躺在塌上,国公爷也更衣入了帷帐来。
帘外宫灯朦胧,帘内檀香幽幽。
长公主睨了国公爷腿一眼,“好了吗?”
国公爷伸出长臂,轻轻将妻子拢入怀里,复又替她按捏太阳穴,“早就好了....”
长公主轻嗤,一点点在他的动作下收紧呼吸....两人面额贴得极近,长公主双手不由自主扣住他,
“你倒是老当益壮。”
国公爷不满道,“我老过吗?”
长公主笑,“国公爷一直都很年轻....”
他们彼此都没说话,放纵自己沉浸在这一刻的安宁中,动静是含蓄而隐忍的,其中的波涛暗流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抹迷离松乏冲破防备试探与伪装,一点点露出那本来的面目。
她于深吸中忍不住开口,
“委屈吗?”
“嗯?”
“这么多年陪着我,委屈吗?”
曾经的一朝柱石敛尽锋芒,陪着妻子长住深宫,甘愿当陪衬,委屈吗?
国公爷面如刀锋,深深凝视怀里的妻子,“从未委屈过,倒是殿下,委屈嫁给我吗?”
当年那一场波及满朝的祸事横亘在二人之间,他们被迫成为命运的棋子,成为束缚彼此的纽带,那个坎或许永远跨不过去,但大浪淘沙过后,几十年的相濡以沫,同床共枕,谁心里又不曾留下一丝温情呢。
只是他们都是克制而骄傲的人。
谁也不曾低头。
长公主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慢将他往怀里拢了拢。
*
六月十,清晨雨碎,花木缤纷。
绵绵的太阳雨撒了一院,给空气添了几分沁凉。
长公主召谢云初过去清晖殿,谢云初过去时,迎候她的是素日伺候长公主的女官朝云。
朝云本是世家贵女,父亲上阵时不敌对方被迫投降,朝云性情勇烈,闻讯执刀立在正阳门前欲自刎,为家族正名,为长公主救了下来,后来朝云母族按律当斩,唯独朝云被善待,七八年来她侍奉长公主笔墨,偶尔帮着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