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1 / 2)

金樽里 热与成风 1575 字 2023-07-14

正月十四,酉时初,距离太后下旨班师回朝还有两天。

沈鹤亭支一板凳,手握一根鱼竿,坐在湖心水榭垂钓。

自从与胡哈拿和谈之后,他就向太后辞别,一个人来到竺州大帅府——在他熟悉的地方,看着被华安翻新之后的宅子,透着一股与曾经的萧家不符合的奢华感。沈鹤亭会感慨地叹息一声,然后抱上水桶,去湖心垂钓。

关上大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感觉舒服极了,沈鹤亭甚少像现在这般停下来,看看世间浪费生命。其实一条鱼都钓不上来,但他就是很享受朝着湖水发愣。

他熬了两天三夜,终于等到有鱼咬钩了。沈鹤亭屏气凝神,湖面上倒映着他瞪大的凤眼与微微张开的嘴,瞧着鱼线一点点向下,他也期待得心脏狂跳起来。



花纭匆忙而来,李怀璟与亲兵跟在其后。

她在竺州府门口踉跄下马,抬头望那高傲的门楣,属于华家的东西被人一并撤了去。这原是萧府,那空白的横梁似乎在等它曾经耀眼的牌匾。几十节汉白玉的台阶上落了层春雪,一脚踩上去软绵绵的。

花纭想起小时候跟母亲舅舅第一次萧府的场景,当时就被这处宅子的恢弘之势所震撼。时过境迁,上次她来萧氏还是钟鸣鼎食之家,如今只剩空落落的宅院,再不见当年的护国英雄。

花纭对李怀璟说:“燕王,哀家想自己进去。”

他点点头,道:“那臣就在此等候皇嫂。”

花纭颔首,深吸了一口气登上台阶,自己拉开大门往院子里走去。

沈鹤亭躲进竺州府很多天了,此次她来,是有话要问沈鹤亭。

凤袍的摆尾在地上拖行,花纭一路来到湖心水榭。无他,就是料定沈鹤亭如今不甘于守在一隅独自承受黑暗。

她站在桥头,望向桥尾那段月白色的身影——沈鹤亭以前从不穿淡色,除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各色蟒袍就是肃穆的黑,但以前的师哥最喜欢纯净无暇的颜色。

花纭哼笑一声,心想沈鹤亭是觉得这场戏结束了,也就能甩掉仇恨做回萧旻了么?

可血迹该怎么洗,罪孽怎么洗,被他害得万劫不复的人还怎么起死回生?

花纭深呼吸,强压下一连串的质问,她说过要相信师哥的,遂走向沈鹤亭。

“掌印不想跟哀家解释解释吗?”

沈鹤亭被这一声吓得一激灵,转头一看鱼线又恢复松弛,懊恼地揉了把额头。他难过地扯过鱼竿,左右看看一无所获的鱼钩,心里憋闷得有苦说不出。沈鹤亭有些犯脾气,裹紧了白狐毛大氅不回头。

“你不要装听不见,”花纭手里拿了一堆文稿,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这些害死人的脏东西你得给哀家个解释。”

沈鹤亭将鱼竿重新放回,又往水里洒了把鱼食儿,朝湖面撇撇嘴还期待日落前能钓一条打鱼汤。他不太愿意面对小太后,上次因为到底要不要答应和亲两个人刚闹过好久。

沈鹤亭偷偷往后瞄,扫见太后的凤簪就赶紧把头别了回去。他咽了口唾沫润喉,有些不大情愿地问:“娘娘想让我解释什么?”

花纭咬紧了后槽牙,某一瞬间她是真的有要把沈鹤亭踹进湖里的冲动。

她低头睥睨李怀璟给她的文稿,想起花臻就是看了这些差点指名道姓花从文是天下第一奸人的话本才自戕的,她就火不打一处来。虽说花臻跟花纭关系一般,所谓血缘关系在他们之间显得寡淡得很,但花纭听到花臻坠楼的消息时,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花臻是顶好顶好的人。

小时候他的院子与母亲的房间有一墙之隔,花纭与梁祉第一次进花府就挨了嫡母的下马威。厨房连着给母女俩送了三天馊饭,要不是花臻省下自己的口粮,恐怕她们早就饿死在花府西南角的陋室了。

花臻读过很多书,花纭明白他心里长满了纲常的桎梏,在花从文谋反的时候,花纭也有过心理准备花臻会没办法接受。

但他坠楼的消息与这些刻意扭曲事实的话本一同递向靖州的时候,花纭当即就明白了——花臻的死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你现在见了哀家居然都懒得行礼,”花纭望向沈鹤亭的背影,她知道沈鹤亭药劲过去了,现在肯定什么都记不起,还拿自己当无爱一身轻的萧四公子,“倒真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你是不是特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萧氏遗孤,好跟你一起讨伐花从文?”

沈鹤亭闻声回头,凤眼中隐隐荡着愠怒,视线在那些纸上不做停留,反而大言不惭地直视花纭眼睛明知故问:“娘娘在说什么?”

花纭一把将发黄的纸张扔向沈鹤亭,飞扬的纸将他们的视线剪得凌乱,沈鹤亭皱起了眉头,瞪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