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纭祭拜梁青山,比谁都淡定地望着墓碑,往火盆里扔了两沓冥钱,便与沈鹤亭跪在一起,沉静地陪在墓前。 花纭掸去碑上几粒落雪,轻声道:“小时候我总与外公开玩笑说,舅舅是师哥的师哥,那也是我的师哥。可论辈分我们是甥舅,那便我管他喊舅舅,他管我喊师妹。然后外公告诉我,甥舅是梁家的血缘,师兄弟是你们的礼仪。论来论去,其实外公从未收我为徒,我本不该唤你为‘师哥’。” 沈鹤亭闭上泛着苦味的双眼,呵了口气道:“是我厚颜缠着小七唤我‘兄长’,只因在家中我最小,平时一口一个‘兄长’地唤别人,便想尝尝被人唤作‘兄长’的滋味。奈何小七是梁府唯一的小孩,也没有兄弟姊妹,让你开口叫一声哥哥真的好难。我便送了好多糕点献殷勤,可惜把挽肆堂卖空小七也不卖一个面子。” “直到师哥教我冲藕粉,”花纭侧眸望着沈鹤亭,“那是我第一次唤你师哥。” “原来小七还记得,”沈鹤亭欣慰地说,“正是那次。” “如此多年过去,你迎风流泪的毛病愈发严重了,”花纭用手帕抹去他腮边的泪,拇指不肯离开地抚着他的侧脸,道,“其实我早就想喊你哥了,只是外公不让。他说你我本不是一家人,若想做兄妹,那得等你褪去顽劣与放肆,学会怎么疼爱幼妹——得把我放在心尖尖上啊。” 沈鹤亭用脸颊蹭花纭的掌心,凤眸深深地望着花纭的眸子:“所以那回,小七是觉得我已经合格了吗?” 花纭摇头,缓缓撤回手:“知道我为何唤你‘师哥’吗?” 沈鹤亭微微蹙起眉头,茫然又有半分委屈地侧过眼睛。 瞧他的模样,花纭嗤的一声:“外公说,‘只要天鹭江一日不停歇,疼爱便没有边界’,所以来日还请师哥代替外公,多多疼爱小七……我只有你了。” 沈鹤亭深吸一口气,拾起最后一沓冥钱扔进火盆。 这一刻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有在离开花纭后建立的防线瞬间分崩离析。 他以为花纭所言,是最最纯粹的兄妹之谊——可以超越血浓于水的情分。但他却将花纭视作唯一不落的月亮,比起兄妹,他想更进一步,与花纭唇齿相依不离不弃。 本不该在兄妹之间发生的感情在沈鹤亭心头化开,花纭明明近在咫尺,他只能望而却步。 司礼监的人是腌臜的,妄图冲破道德的兄长更是龌龊的。比太后奴才的藩篱更难翻越的,是他与花纭那段也曾纯粹的兄妹之情。 — 祭奠完外公,花纭与沈鹤亭一同下山。她伏在沈鹤亭背上,用下巴抵着他颈窝,心安理得地环抱住沈鹤亭,让他背自己下山。 盛誉一直等在英雄冢门口,进了夜晚哪都黑乎乎的。望见他们下山,盛誉开始特别兴奋,结果定睛一看发现小太后趴主子后背上了,差点没把长明灯抛出去。 他笃定是因为自己少时天天跟萧家军打仗,没怎么打听萧家老四的桃色传闻。这好家伙的,没多长时间都能跟小太后“如胶似漆”,以前肯定是到处留情的风流人。 不对啊!盛誉转念一想,这么长时间主子身边可没有哪个女人能跟他走那么近。除了紫阳那封心锁欲的老尼姑还俗,别的莺莺燕燕可近不了主子的身! 莫非…… 盛誉陡然打住思路,后面的他连想都不敢想,怕沈鹤亭掰开他的脑子。 “掌印……”盛誉牵着花纭的靖州走到沈鹤亭面前,尴尬地笑笑,为难道,“要不让属下送太后娘娘回去吧。” 沈鹤亭没将花纭送上马背,问盛誉:“太后北上的消息,除了燕王还有谁知道?” “没别人,”花纭替盛誉答了,“哀家是告病偷偷出来的,怎么能让鄞都的老滑头知道哀家跑了?而且哀家给李怀璟修的是密信,他都没去接我入城。” 沈鹤亭的唇角勾了勾:“那就好。还就请太后先到将军府落脚。” “可是李怀璟在驿站都给哀家留好了位置,”花纭惊讶地问,“哀家若留宿将军府,别人岂不是立刻能发现我?沈掌印身边凭空多出一个女子本就可疑,何况李怀璟还认得哀家!” 沈鹤亭将花纭送上马背,道:“驿站条件不好,奴才怕委屈了娘娘。娘娘放心去将军府,奴才有法子的。” 花纭抓着缰绳,迷惑地瞧着他。 沈鹤亭退到盛誉身边,等花纭走远,轻声说:“遇棠让你带他来北疆,你可知是何意?” “护卫太后安全,”盛誉眨巴眨巴眼,看见沈鹤亭无奈的笑意又解释道,“当时指挥使确实如此说的。” 沈鹤亭摇头,拍拍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气道:“当初我与遇棠说好,燕王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