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上了茶、也净了手,然后舒坦地坐下来,温和地笑着看他问道:“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他每每回忆上次两人一问一答的对论,都还觉得神清气爽,酣畅淋漓。
就好像是借了一双满是灵气的眼睛,以一个新奇的角度,被顾璋带着天马行空般想象力的翅膀,飞到高处,重新看过这个世界。
这阵子处理政务,去翰林讲学,都觉得时不时会有新的灵感和想法冒出来。
这种感觉,实在是妙哉!
听到弟弟的小弟子又来拜访,他甚至心生期待,想和顾璋来一场痛快的探讨和辩论,即使在政务、人情世故等许多方面都显得经验不足,但提出的那些点子,可都太有意思了。
甚至都有些嫌弃原来那处燕家子弟用的书房,把人邀来了他特意打造的清净书房。
顾璋看到他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充满期盼,下意识发憷。
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刨根问底地深挖探宝,探到凝聚了几千年智慧结晶的产物,您是高兴惊喜了。
再来几次,他上辈子上的那些思政、历史、生物、地理课的老底都要被探出来了。
他连忙开口:“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不是来请教学问的?见顾璋诚恳,燕先竹也忧心起来,他想了一圈,除了被御史台参了之外,应当没什么烦心事才对。
“但说无妨。”燕先竹想不出顾璋有什么要求他的,但且不说他自己也喜爱惜才,弟弟的嘱托他肯定是放在心上的。
顾璋这才讲明来意,他想让燕先竹帮忙划重点,押题。
划重点其实是很有用的,就像是他当初给虎头押题一样,他根据自己对萧学政的了解,不说能押个七七八八,三成左右是有的。
最后虎头果然一举考中,回来便说,虽然不是百分百精准,但是不少都看着眼熟,答起来十分流畅,信心满满。
外面流传的肯定是假,但像是燕先竹这样,在朝中任官几十年,还位居二品,对出题官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最重要的是,那命题官出好题之后,会交给皇上审阅选择,皇上就算没有偏颇,定然也会被下意识影响,选择自己喜欢的,得意的,困惑的,为其所扰的……
燕先竹如果真心想要押题,三成左右的模糊范围,肯定是没问题的,而且就凭燕先竹那八百个心眼子,恐怕比他还准。
顾璋躬身作揖,郑重道:“这次会试,我定要一举高中,恳请您助我。”
燕先竹伸手托住他,和煦道:“不用这样多礼。”
他轻拉着顾璋的手腕,将人带到自己身边席地而坐。
两人顿时平视,舒服又随意的坐姿,让气氛也顿时轻松起来,他语气平和缓实,关切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记得你前些日子,还对这次会试能否取中,并不在意。”
燕先竹清楚地记得,那日顾璋笑得一双乌黑的眸子都亮亮的,说着自己若是没中,要去何处玩,要去何处吃。
要去参加京里蹴鞠队、玩捶丸、还邀请他一起去荷塘捉鱼采莲呢。
怎么忽而转变了心意?他瞧着,顾璋即使像少年人那样爱玩爱闹爱享乐,但绝不像是小孩那样想一出是一出,心里是有成算的。
面对面坐着,被白发苍苍的老者慈爱地看着,关切着,若不是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顾璋觉得他肯定抵不住。
他以当年征兵之事为例证,说自己心中有感。
这日,竹风轩中,两人坐谈了许久。
燕先竹回忆起当年弟弟给自己的来信,谈及弟子的努力和刻苦,即使他难得破例承诺找关系帮忙,也没有半点懈怠。
最终还是应下了,他本身就觉得这没什么,给小辈一些助力,是每一位世家长辈都会做的事情。
接下来这段时间门,顾璋除了在家中温书,做模拟题,就是看燕老送来的近几年大事,去找燕老请教问题。
一开始只是燕先竹,后来顾璋思路打开了,曾经去问心学院任教的夫子,荣大学士、戎锐、席文林……这些大名鼎鼎的大儒,都没逃过顾璋的“广撒网”
毕竟好生教了顾璋他们班几年,还是领了皇命,特意奔着顾璋去,自然花了更多的心思在他身上,谁能不喜欢聪慧又十分有想法的学生呢?
就连在学院中,总是被气得跳脚的荣清淑,面对顾璋上门请教问题,都不忍心拒绝。
***
临近会试。
学子们的各种聚会,顾璋一个都没参加,连邀请他的帖子,也全都闭门谢绝。
他这样,倒是引起了许多学子私下的议论。
“还真是难请。”
“人家可是宣朝最年轻的举人,还连中四元,自然有傲气的资本。”
说实在的,顾璋确实惹人眼红。
毕竟一个籍籍无名的学子,即使门都不出,也没有人会在意他。
可顾璋不一样,从他进京开始,就让许多考生心生警惕。
历朝历代,进士及第的平均年纪,都在二十八岁左右,三十岁考中进士,都能称得上一句聪慧。
可偏偏今年出了个异类,竟然十五岁就拿下四元,还直接进京赶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