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先梅努力平复自己激动不已的心情。
精心打理的白胡须都被他自己扯掉了几根, 可他却好像完全没感觉到疼。
他此刻心潮涌动,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如果一个地方将树木保护得很好,非常好!但是百姓无论如何努力耕作, 也依旧很穷苦呢?”
燕老说完就后悔了, 他当年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小石头再聪明,再有灵气,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那是他年轻时曾经任职过的一个地方, 名为嘉县。
嘉县那个地方混乱贫穷,百姓明明拼命耕作, 一年四季,从早到晚, 日日夜夜都不曾歇息, 却怎么也没法提高亩产。
直到他离开时, 也没有太大的改变。他始终记得临走前看到的那一幕——低矮的茅草屋散落在灰扑扑的大地上、一切都显得陈旧黝黑、老人大多早早离世,年轻人也大多枯瘦, 眼里麻木大过生机。
但偏偏是那样麻木的眼神里, 在得知他要走的时候, 落下眼泪。
他明明什么都没改变,只是努力当了个官。
这是他的心病,即使后面仕途还算顺利,做出了许多成绩, 但始终忘不了那双眼睛, 认命又麻木。
“是我说错话了,没有否认小石头你的想法,那些想法很大胆,很新奇。”燕老坦诚地道歉, 没什么架子,仿佛就是个普通的老人。
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点哄的感觉:“我觉得你写的那些很对,小小年纪能想出来非常聪明了。”
他哄他的,顾璋倒是对他口中的地方产生了好奇。
生态如果确实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不信会越来越穷,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非常好是多好?”他有点不太相信这句话。
燕老见他没有被否定的生气和恼怒,反而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顿时心生喜爱。
不骄不躁、对万物充满好奇,谁能不喜欢这样的性子呢?
不愧是能去拉下脸撒娇哄父母开心的小娃娃,他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燕老笑容更真挚了,他想收一个这样的小学生!
见乌溜溜的眸子里满是好奇,燕老也直言不讳道:“保护得很好,不许百姓砍伐树木,就连树枝都不行,那里风景很不错,绿树成荫,是一难得美景。”
顾璋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问:“森林是地主的?还是官府的?那树肯定很值钱吧,要不怎么连树枝都不让砍。”
“是当地富商官府手里买下的,木材确实很值钱,所以不许当地百姓砍伐,还会在森林里安排巡逻队,如果碰到了盗伐的,会给予严厉的惩罚。”
顾璋从身下的草坪上,揪起了一根青草,又问:“没有树,那用什么盖房子?”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加了句:“我们村盖房子都要用木头,很粗很大的树做的木头。”
“哪里盖得起这种屋子,他们那儿都是茅草屋,小石头你见过茅草屋吗?”
燕老觉得顾璋就是通过眼前这一方世界,得到了很多启示,所以想给他讲讲更多,于是将嘉县的情况细细道来。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但是离开前的那一幕,始终印刻在他脑海里,于是他口中的描述也多与那一幕相合。
树枝都不能砍、茅草屋、灰扑扑的、地贫瘠……
顾璋听完,心里已经从原本的许多猜想中,锁定了其中一个可能性最大的。
地主是商人,眼里只有钱,恐怕宁愿浪费,也不会给周围的百姓用一分一毫,毕竟他们不关心产量和百姓,只关心自己口袋里的钱。
顾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甜草,递给金主爸爸一根,自己留一根。
他手慢慢剥开甜草,就像是小孩一样天真地问:
“没有木头的房子肯定很小吧?”
没木头怎么盖房?自然只能是小而破的茅草房。
“没木头冬日怎么取暖呢?永河村家家户户都要备不少木头过冬呢。”
自然只能烧草,到严寒的时候,说不定连房子都要拆点来烧。
“在草屋里烧草,烟会很大吧,人还能在呆吗?爷爷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燕老愣住了,他当时刚刚离家,还有些富家公子的习性,只知道他们冬日有东西取暖,但从没亲眼看过。
他苦笑:“爷爷没骗你,为了取暖可能没烟囱,可能屋子里会烟灰很浓吧。”
呛顶多是咳嗽,不取暖是会被冻死的,谁都知道怎么取舍,难怪他开春暖和些下村看,许多老人都咳嗽。
他当时怎么说来着?——“春寒料峭,老人家身体不好,要多注意别着凉了。”
顾璋又继续问:“那草肯定不够了,也就春天好点,其他时候牛吃什么呢?饿了肯定干不动活,那地怎么深耕?爹说不深耕不行的。”
燕老:“……”
“吃草根?”他不确定,毕竟已经太久了,细节实在是记不得了。
顾璋捧着甜草嚼了嚼,皱着眉头疑惑道:“那土地不就被弄坏了?越来越不长草,牛吃得少,说不定也捡不到牛粪,怎么肥田呢?我上次嫌臭,让爹娘扔掉鸡粪,他们都不肯,说不肥田家里就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