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套汝瓷是送您的。”慕南乔说:“并没有没让您转送给塔利娅女士。”
“嗯。”慕川柏点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送你爸两个坑是没有问题的。”
慕南乔扶额,额发滑落下来,俊美的眉眼间满是无奈,“爸,您不缺这两个碗,我把这两个碗送给了很重要的人……所以您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慕川柏没说话,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小区。
除了有临近恒今中学这个地理优势,花园小区简直可以说得上是“老破小”,至少在申城的那几个有底蕴的家族眼里是这样的。
但他的儿子,独自一人在这里几乎度过整个高中时代,在人生中最该意气风发的年纪里,被迫改变自己的本性,伪装成软弱愚蠢的样子。
很多伤疤至今不能愈合,在黑暗的环境下会有严重的应激障碍,再难走进亲密关系,还有时时刻刻都在压抑着的暴戾情绪以及自毁倾向。
而这一切,他难辞其咎,因为他的疏忽,因为他愚蠢的对“亲人”抱有盲目的信赖,他差点就失去自己的孩子。
车祸后他昏迷了两个月,从恢复意识到能坐起来活动又花了半年,后来调查出这场车祸可能和慕川松有关时,慕川柏和妻子差点急疯了,因为慕南乔就住在老宅,每天都能见到那个杀人凶手。
但慕南乔每次和他们联系,都说自己过的很好。
不管儿子是被胁迫了,还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从而隐瞒了现状,亦或是两者都有,慕川柏和塔利娅都吓坏了,连夜回国带走了慕南乔。
要不是有人拦着,塔利娅是想用椅子直接给慕川松醒醒脑的,她差点失去丈夫,又险些害了儿子,这个俄罗斯女人差点把慕川松的家给拆了,她飓风过境一般砸掉了能看到的一切家具摆设,纤细的芭蕾舞舞者爆发出战士一般的破坏力。
那时慕南乔已经比塔利娅都要高了,但很瘦,冷漠沉静的一双眼睛,在被母亲抱住的时候,细微的泛起一些涟漪,他抬手回抱了塔利娅,但这份懂事更让当父母的心如刀绞。
慕川柏二十一岁就当了父亲,他当时甚至还没读完研究生,虽然这只小狮子的到来是一场意外,但当他真的把皱巴巴的小婴儿抱进怀里时,他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好塔利娅和这个小男孩。
但他没做好,所以活该他再也站不起来。
现在慕川松锒铛入狱,这辈子也没机会出来了,他们父子俩成了慕氏真正的主人,可要是能用这一切换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宁愿自己还是那个被家族放弃,开了个小店的男人,至少那时候他儿子还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孩。
只是时间不能回溯,幸好破碎的裂缝中仍有阳光洒落。
“你是把碗送给喜欢的人了?”慕川柏缓声问:“是个怎样的人?”
喜欢……
这两个字猝不及防的落入耳中,紧接着滚进心底,像惊蛰时的雷声,唤醒死寂之地的第一支草芽,自此万物开始无声复苏,一切都顺其自然。
慕南乔神色有一瞬间的怔忪,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
“是一见钟情。”慕南乔看向自己的父亲,狭长漂亮的眼睛里流淌着明亮的光,“爸,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样的情景,很难不一见钟情。”
“挺好的。”慕川柏说:“我和你妈也是一见钟情。”
慕南乔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你俩是彼此见色起意。”
慕川柏不满,“都是一见钟情,你怎么拉踩你爸。”
慕南乔:“我没看见他的脸,而我当时鼻青脸肿。”
慕川柏:“你赢了,儿子。”
拨云见日,豁然开朗,慕南乔心情不错,很想快点见到鹿祈,于是对老父亲下了逐客令,“您回去吧,我要去给他做饭。”
他下了车,突然想起什么,皱了下眉。
“爸,我喜欢的是个男人。”他迟疑道:“妈妈她……”
在俄罗斯,同性恋群体是被排斥的人群,即便是年轻人,也都是抱着不支持、不反对,只要和我没关系就行的漠视态度,而老一辈人态度更保守。
慕川柏把车窗降下来,对着他摆摆手,“你母亲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愿意拥抱另一个人,让她付出什么她都愿意。”
这本该是很动人的一幕,但不知为什么,他爸说完这句话,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黑口罩带上了,还对着他眨眼睛。
慕南乔:???
“慕南乔!”鹿祈一路小跑过来,微微有些气喘,“小白没事了,你这么久没回来,我怕你买东西太多,来接你一下。”
他注意到坐在车里的人,迟疑的停下脚步,“我打扰你和……”
慕南乔:……
他知道为什么他爸要飞速戴口罩了,这样一来就看不见他们父子俩复制粘贴的一张脸了。
于是他很淡定的说:“我老板。”
慕川柏微笑致意,尽管鹿祈只能看见他笑出细纹的眼睛。
鹿祈客气的打招呼,“您好。”
老板的车开走了,两个人提着购物袋上楼。
鹿祈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带着鼻音问:“真是亲戚啊,你老板眼睛和你长得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