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了白蛇, 陆空星心里很不好受,就像失去了一个在深宫中时常见面的好友。
身后的常青和周顺也不敢催,他在原地默默站了一会儿, 给白蛇立了个小碑。插进泥土里的小墓碑上, 还用剪刀刻了一条活灵活现的小蛇。
做完这一切,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陆空星走后不久, 坟头动了。
土里的存在向上顶了一下,竟然没能一下就把墓碑顶起来。坟头土鼓起一个小包, 小包左右移动,好像有人正在底下疑惑地用尾巴尖挠头。再度蓄力完毕, 土里的东西才一下顶开墓碑钻出来,赫然正是完完整整的白蛇。
当当当当当当!
两截蛇变一条蛇!
随侯窸窸窣窣爬出来,抖了抖脑袋上的土, 先研究了一下自己过于沉重的墓碑。他用尾巴拂开墓碑表面的石壳, 发现墓碑里面竟是金子的!
听说凡人最爱金子,天啊,恩人好爱他!
白蛇尾巴尖勾来缠去,“叭叭叭”拍打地面,他伸长身子眼巴巴望着陆空星离开的方向。
好想, 好想冲到恩人面前去,拍着胸脯问他都想要什么, 他可是成了仙的灵蛇啊, 想要什么都能……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名字,一颗热烈的心慢慢冷却下去。
不行的呀。
他差点又犯老毛病了。
想起同僚曾经给予他的气急败坏的告诫,白蛇甩动的尾巴尖重新耷拉下去,可是很快, 这尾巴尖又重新翘起来。
不对啊!这次与上次……是不一样的吧?
他没有被接起来,没有被假装救治,新的恩人敬重他的生死,将他埋葬。那是不是说明,他可以冲到新恩人面前去,拍着胸脯问,恩人都想要什么?蛇蛇我呀,是神仙!
现在皇宫中又遭逢疫病,他医术可好了!正好能派上用场!
“……我就说你又犯老毛病了!”
贴在耳边的传讯玉珏中冲出一阵声浪,白蛇的脑袋都被吹得偏向一边,甩得像花一样的小尾巴一秒枯萎。
“可是……”
仙山蓬莱之上,仙人跣足散发,面前堆着大堆大堆的奇花异草的种子。三仙山气候忽然回暖,各个荒芜的洞府都伸出繁茂花枝,蓬舟忙着整理他的宝贝荷花池,忙得人仰马翻。
如果随侯还在蓬莱,恐怕此时已经在种植草药了,偏偏前段时间他非要去人间一趟,现在可好,种菜都赶不上热乎的。
更让蓬舟生气的是,这个天性纯善的同僚,又要犯报恩的老毛病了。
“都已经成仙了,你对所谓恩人的娇惯依旧没改。”
蓬舟用仙术给自己鼓了一阵风,好不被气到烧起来,“前段你不是还说,准备了山参灵芝之类不会出格的礼物吗?那些不就足够?为什么非要在凡人眼前现身?”
“你给他们,和站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要,完全是两回事,几乎没有凡人能抵抗后者的诱惑。”
随侯沉默了。
似乎觉得自己话说得太硬,蓬舟语气转而缓和了些。
“随侯,我自己就是凡人登仙,没人比我更了解凡人的所思所想。你已成仙,确实不再是当年只会医术的灵蛇,那些凡人不可能轻易拿捏你,所以我们这些蓬莱的仙友不是担心你的安危,而是担心……”
“担心你再伤一回心啊。”
随侯呼出一口气,热烈的心彻底冷却。
“放心吧,我已经清醒了。”
白蛇用仙术拂去鳞片上的尘土,他扬起脑壳,看着皇宫上方愈发浓重的黑云。
“我不会再上头了。”他蔫蔫说道,“我只会将我的灵珠暂时赠给那个人……保他和他身边的人,不受疫病所害。”
低低说完,白蛇淡樱色的蛇瞳之中,眼泪已经汹涌而出。
“我好坏!我真是一条吝啬的蛇,才给了恩人这么一点点保佑!”
蓬舟:“……已经很多了啊!你清醒一点!喂!你还在听吗?随侯!别上头啊!”
然而随侯只是呜咽,他嗦着自己提前拴在陆空星身上的细丝,开始往前爬。
“呜呜我好吝啬呜呜呜!”
* * *
空旷的宫室中,一片死寂。
这里的摆设几乎全被搬了出去,变得空荡荡的,陆明修就站在空旷宫室之中,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陆明修不敢说话,他在心底酝酿了一番勇气,才抬起头来,目视眼前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人。
“皇、皇兄……”他吞咽一下,靠坐在床上的人神色淡淡,陆明修却总觉得对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这样的皇兄,让他感到……
恐惧。
花宴最后一日,皇兄昏迷倒地,一直昏睡了数日。对方醒来时,陆明修是很高兴的,因为母妃失势的缘故,他在宫中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五皇兄。
可是五皇兄醒来之后,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
“怎么是你?朕的小九呢!”
陆明修几乎吓破了胆,不仅为对方口称“朕”,还为对方想掐死他的举动。被宫人拉开之后,五皇兄就又昏迷过去,直到今天才再度苏醒。
苏醒后的皇兄并没有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