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后寝宫出来,他便直直去了丝荷寝宫。他到时,丝荷正坐在亭里发呆。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一瞬间笑容绽开,“哥哥。”她叫了声,立即起身扑到他身边,“哥哥今日怎么进宫了?是来看我的么?” 亭昫同她一起落座,温声道:“今日有事向父皇禀报,便进宫了。” 丝荷皱眉道:“原来不是专程来看我的。” 她说着,瞧见亭昫怀里揣着什么,转而笑道:“哥哥怀中可是什么好东西。” 他拿出来,摆到桌上,“母后送给你嫂嫂的礼物。” 闻言,丝荷又皱起眉,比之刚才更甚。 “你去见过父皇后,又去见了母后,最后才到我这儿来。我看,你就是顺道来看我的。你如今有了嫂嫂,便忘了我这个还在宫中的妹妹了。”说到这儿,丝荷真的有点难过了。永嘉姐姐成了婚,便很少来宫里了,哥哥也是如此。她好像没有了可以一同玩耍的伙伴,如今只剩自己在这高墙竖起的皇宫里。 “你这说的什么话。”亭昫抬手轻轻敲了丝荷的额头,“哥哥怎会忘了你。反倒是你,听闻这些时日你总是往礼部司跑,都不怎么来哥哥府上,你嫂子可是一直念着你呢。” 被反将一军,丝荷顿时没了话语。见她这样,亭昫又温声道:“我听母后说,父皇要为你做主,讨了状元郎当驸马,你拒绝了,为何?” 丝荷坐直了身子,好半晌才开口道:“骆璠他,从未表现出对我有意,若是此时逼迫他,他那般性子的人,嘴上虽不说,但婚后我与他定是做不成恩爱的夫妻。哥哥,我不想他怨我。我想着,我这些时日多在他跟前,他瞧我瞧得多了,大抵就会喜欢我了。到时,我们两情相悦,再谈婚论嫁也不迟。” 亭昫细细端详她,才发现她眉间虽稚气未脱,却也成熟长开了些。 “你心中既然已有主意,我也不便再说些什么,若哪日你需要哥哥帮忙,记得同哥哥讲。” 丝荷点点头,“我晓得了。” 她拿起桌上的果子,放进嘴里,待吞咽下去,才说道:“哥哥,我这段时间很开心。原来瞧着自己喜欢的人,是那么开心的一件事。” 她笑着,半弯的双眸盛着盈盈秋水,水波滟潋。 亭昫看着她面带微笑,也笑了。 “再过些时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丝荷想了想,“我想去城外骑马。”不知为何,此时她脑海中想到的仅有,去一片空旷的草地上纵情驰骋,听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忽有风自东边起,亭前绿叶簌簌作响,蔷薇迎风飘摇,鸟儿从树丛中窜出,又一头扎进丛中,没了身影,只闻啼声。 入夜,东风更甚,骆璠坐在案前,正在看今日抵达的家书。烛火明,那信中写着,家中一切安好,勿需挂念。又叮嘱他,京中不比家里,要恪尽职守、谨言慎行。信的末尾,他的母亲写道:“我近日总是梦见姐姐,她站在不远处,望着我,眼神悲切。我喊她过来,她却寸步不动,只手指北方。我醒来后在想,她是不是在暗示我,她如今在北方某处。我心中对胞姊挂念不已,吾儿子奂,若你闲暇,可否替母亲寻她?” 骆璠将信件仔仔细细看了两遍,重新折好,放在一旁。他拢了拢衣袍,接着在案几上铺起一张白纸。在礼部司任职的这段时日,因着忙碌义王的冠礼和即将到来的公主的及笄礼,他对全京城的文武百官有了大体的了解。他研墨提笔,写下众多大臣的名字,沉思片刻,在吏部尚书的名字处画了个圈,又圈起兵部尚书,复而沉思,再次下笔,圈住了鸿胪寺少卿。他又圈了几个人,然后停在工部尚书处,思忖许久,最后并未下笔。他盯着这些圆圈,一双丹凤眼眸色深深。 东风疾呼,屋外树影斑驳,搅了一地的月色。 骆璠将这张纸对折,连同信封一并烧了。风声满院,夜幕无星,骆璠吹灭烛火,往床榻走去。 — 五月,枝头榴花红胜火。过几日便是永嘉生辰,丝荷去到义王府上,远远就看到永嘉和义王正在院里埋东西。她走近一瞧,发现竟是要埋了一坛酒。 丝荷问道:“怎的埋起了酒?” 永嘉头也未抬,吭哧吭哧地挖着土,“前几日,东市的酒楼出了新酒,亭旸哥哥买了一坛给我尝尝鲜,我尝着不错,他便又命人买了几坛。我昨晚忽而兴起,想着埋下一坛,等过个几年再挖出来,看看那时味道如何。于是今日亭旸哥哥下朝后,我们便一同在这树下埋下一坛。” 她说着,泥点子飞到了她脸上,她用手背胡乱抹了抹,又开始挖土。身旁一直未出声的亭旸执起干净的袖子,动作轻柔地将她脸上未抹干净的泥渍拭去。 永嘉一心扑在埋酒上,对此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