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宴十五年,天下河清海晏已有五十载。是年三月,义王亭旸弱冠;六月,丝荷公主姜零及笄;十月,仁王亭昫弱冠。 据闻,公主出生那日,丝丝小雨飘飞,寝宫前那一池荷花齐齐盛开,丝丝细雨混着荷花清香悠悠荡荡于满园,皇上大喜,命人备笔墨纸砚,快意挥毫。 “丝丝烟雨湿衣襟,悠悠荷香沁人脾”跃然纸上,为女赐名,唤丝荷公主。 皇后命宫人为丝荷公主教习礼仪,盼她贤良淑德,又命先生教她读书识字,并弹琴作画,望她德才兼备。然公主好动,生性自由,不喜礼教,亦不喜琴画。后忧虑,而上爱女尤甚,宽慰道:“吾儿丝荷乃千金之躯,享无边荣华富贵,不必贤良淑德,也不必德才兼备,她不喜便不学罢。宫中沉闷之人比比皆是,她这般肆意飞扬,倒也妙哉。”后无话,然心中忧虑分毫未消。 公主长到七岁,忽然对跳舞起了兴致,本以为也是个浅尝辄止,没曾想,倒是坚持了下来。她晨起做完早课便开始习舞,寒来暑往,未曾间断。皇上闻知,为其遍觅天下善舞名师。公主舞艺渐进,偶尔在皇上面前舞上一曲,上称赞不已,而皇后在旁,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 公主与四皇子亭昫皆为皇后所生,关系更为亲密。公主样貌俏丽,性子娇憨,四皇子对这胞妹喜爱有加,每每得些奇珍异物,悉数送予她。公主闲时,喜欢去兄长的恒昫宫中找他玩耍,若适逢兄长与先生习书论道,她便独自拿着话本在亭中读之。若是兄长在院里舞剑,她便倚桌赏之。若兄长得闲,她便缠着他讲近日趣事。 公主十二岁那年,三皇子得令赴剑南巡视,四皇子得令下江南巡视,皆过一月还。江南的扬州和剑南的益州素有“扬一益二”之称,两处皆是经济繁荣、人才辈出,往年状元多出自于此。 一月过,听闻兄长回宫,公主登时直直赶往恒昫宫,却不见其踪影,才知,兄长仍在向父皇禀述此番下江南之所见所闻及所思所得。公主支颐翘首,终于把兄长盼了回来。她似穿花蝴蝶般落到亭昫身旁,亲昵地拽着他的手臂,一摇一晃。 “哥哥,好哥哥,你此次给我带回了甚么新奇玩意儿?我听说,那儿人杰地灵,男子女子个个俊俏,可是真的?我还听先生说,那里的女子能歌善舞,哥哥可有看到?比之我跳得如何哩?还有还有,哥哥可有看到听到什么好玩的事儿?” 公主心中好奇万分,有许多问题要问,四皇子无从回答,只得听她一股脑儿把话说完。待到落座,公主才停下,她喝了杯茶,又说道:“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我可是无聊得紧。近日,母后又在挑我的错,说我性子跳脱,哪里有点公主的模样。可公主该是什么模样?难道要日日待在寝宫,像棵枯木那样么?还是时时端着架子,少言寡语?”说着,叹了口气,“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亭昫宽慰了她几句,便着人把礼物拿来,丝荷公主这才有了笑颜。她打开个长型方盒,“呀”的一声,只见内里是支钿头钗,钗首缀着荷花,花瓣上还有晨时露珠。又开个方盒,内里是支银鎏金蝴蝶蔓草钗,蝴蝶栩栩如生。公主爱不释手。宫人又呈上布帛,展开一瞧,是件浅粉纱裙,下摆绣着绽放的荷花。丝荷贴在身前比了比,抬头问道:“哥哥,我穿着好看么?”她提着裙子微微摇摆,荷花也随之轻摇。 亭昫嘴角含笑,“自是好看。”他说话不急不缓,似春夜晚风,徐徐而来。 丝荷一喜,又展开另一件,是为蛱蝶裙,裙上蝴蝶做工精巧,真真是巧夺天工。公主喜不自胜,将余下物件瞧了个遍。而后缠着亭昫,要他讲讲江南趣闻……直至戌时,才从恒昫宫回宫就寝。 翌日,丝荷公主穿著蛱蝶裙,于院中蹁跹起舞,裙摆摇曳,似彩蝶绕身周。舞毕,她换上荷花裙,步履轻盈,当得上“步步生莲”。她先是去了皇后的宫殿,再去了四皇子的宫殿,所见之人无不称赞。 公主连日心情极佳,眉目间尽是光彩,一日,她倚窗吟诵:“……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首文曰德,翼文曰顺,背文曰义,膺文曰仁,腹文曰信……”复而呢喃道,“德顺义仁信,这凤皇可真是个祥物,叫人心生欢喜。” 书看了半晌,丝荷便有些乏了,正值午后,于是小憩,不期做了个朦胧的梦,幻境蒙纱,她看不真切,只见似有五采之鸟自歌自舞,忽而破云直上……悠悠转醒时,丝荷只觉心中怅然若有所失。 宫娥心中奇哉,前几日公主总是眉眼含笑,这几日却又眉眼颦蹙,心情真是变幻莫测。 丝荷虽不知晓宫娥心中所想,但却也明白自己这几日的忧愁来得莫名其妙,琢磨着,竟生出些乐极生悲之感悟,大抵人间之事,莫过于此。少倾,又觉不对,怎的欢乐之后便是悲伤,况且,如何才算乐极。她胡乱想着,不知想到了何处。 又过了几日,丝荷心情逐渐好转,似雨后初晴。大约年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