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除夕,天气越是冷,寒风如刮骨的钢刀,若要出门必得捂得结结实实的才行。
沈溪山下山也算频繁,隔个三四日就会来她房中一趟,抱着她说话。
他说山上水都给冻住了,结上了厚厚的冰。
说有些不怕死的生物又闯入他的领地,被他狠狠收拾了一顿。
还说他能让万物复苏,那是不是就可以代表着春季。
宋小河哭笑不得,笑话之余却又含着一丝心酸。
沈溪山或许不懂,这种状态被凡人称作孤独。
但是孤独这个词,用在不可一世的龙神身上,似乎又有些不合适。
他蔑视一切,又在山上沉睡千万年,即便是苏醒之后也不准任何生灵进入那座山,又怎么会害怕孤独呢?
于是宋小河也没向他解释这个词的意思。
只是怕他离山太久,身上的伤势又崩裂,每回都是温存一番后就借故忙其他事,赶忙将他赶回山上去。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沈溪山与宋小河见面也不过才几次,每回都是匆匆离去,这让他越发焦躁,有好几次生出了将她强行扛上山的念头。
可宋小河定然是不愿的,她若生气了,就会冷着脸许久,也不理人。
沈溪山又想,不过是几十个日夜,于他而言也是弹指一挥间,有什么等不得?
因而数次按下了要把宋小河强制带走的想法。
宋小河平日里也没闲着,与王并天商量好了计划之后,确保每一步都没有纰漏。
王并天说那些妖怪其实很好骗,只需给点甜头,便会上当,只要他们进了村子,一切就好办了。
他剪了很多纸人,约莫为此消耗了巨大的精力,后来的一次见面,他几乎迈不动步子,走路都颇为费劲,脸色与死人无异。
显然他是下了决心,要除掉那些妖怪了。
宋小河揣着手站在檐下,抬头一看,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往年虽有旱灾,但除夕春节也还是非常热闹的,凡人们总是对光明璀璨的未来有着坚韧的信心,相信只要坚持不懈地向神明祈祷,乐观地面对苦难,终会有云开雾散的一日。
只是今年的春节怕是不成了。
妖怪的残害,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惶恐不已,在这种厄灾随时都会降临的情况下,已经没有人会庆祝新年的到来。
他们都想着如何熬过这个冬季,在开春之时离开这片不幸的土地。
然而这些不幸,却都与宋小河脱不开关系,她虽没有害人之心,可那些妖怪就是冲着她而来,因此才有那么多的无辜之人丧命于妖怪之手。
宋小河已下定决心,在新年到来之前,定要将那些妖怪肃清,还这片土地一个安宁。
除夕前夜,王并天撑着两支木拐上门,将神鬼铃给了宋小河。
他道:“待明日亥时,我会敲锣一声,引妖怪入村,然后启动阵法,届时你只需将这仙器戴在身
上,跳祈神之舞,你我二人合力,定能将那些妖怪赶尽杀绝……咳咳……”
他撕心裂肺地咳了好长时间,生生呕出一口血,险些背过气儿去。
宋小河见他已是强弩之末,生怕他抗不到明日就死了,计划功亏一篑,便道:计划我都已经知晓,先生不必忧虑,还是先养足精神,明日应付那些妖怪吧。?”
王并天囫囵擦了把嘴边的血,咬着牙恨声道:“我绝不会轻易饶过那些杂碎!”
宋小河义愤填膺地跟着附和两声,正想找个理由将王并天送走,却又听他道:“小河,那山上的蛇精,近日可有来找你?”
“先生问这个做什么?”宋小河反问。
“提前知会你一声,那些妖怪对山上的蛇精颇为忌惮,若是他在村中的话,恐怕不敢轻易进村,所以明日他若是来找你,尽量想办法将他支走。”王并天借着擦血的动作,遮掩了精明算计的眼。
却不想宋小河一开始就没想让沈溪山参与进来。
明知参与她命途的神都要遭受天罚,宋小河又怎会再将其他人卷进来,更何况沈溪山还是她心上人。
只是若让沈溪山听见别人叫他蛇精,怕又是要大发雷霆。
宋小河想起他生气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应了几句后将王并天送走。
关上门,宋小河找出了几条细绳编在一起,将神鬼铃串在上面,编成了一个简陋的手链。
忙活许久,她吹了灯,钻进了被窝里。
当晚,宋小河做了个梦。
起先她站在一条奔流的小河旁,岸边什么都没有,周围的景色也看不清楚,被白雾笼罩。
宋小河心生纳闷,本能地生出一种冲动,要跑出这障眼的白雾。
只是她还没迈开步子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步时鸢的声音。
她语重心长道:“小河,不可鲁莽,若是白雾之下掩藏了万丈深渊,你失足跌落,可怎么是好?”
宋小河四处张望,大喊鸢姐,却没有得到回应,周遭仍旧是一片迷雾。
宋小河在原地站了许久,那白雾仍没有消散,最终她还是迈开步子往前跑,谁知刚跑了一段,忽而脚下一空,当真像是跌落进了什么地方一样,让她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