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大约意识到背后议论诸位尊神是为僭越,恐怕隔着十万八千里触怒神威,故又默契地同关住了嘴,啃个包子稍作歇息。 歇了会儿,百花仙子终寻到一个不惮触怒的,起话问那西海水君:“对了,听牡丹讲,南海水君有意与鲛人族结亲,你两个常在一处吃酒,可曾听他提起此事?” 我颇有兴味地放了只耳朵。 南海那位水君我却曾见过。约莫两百年前,流波山封印松动,山中镇压的夔牛冲破封印,从东海一路怒奔到南海。那夔牛乃上古凶兽,性情暴烈异常,东南两海水君联手亦无法将其擒获。南海水君与玄洛似有不错的交情,便找上玄洛解困。我见得那位水君气貌成熟稳重,倒也别有些魅力。 西海水君将包子掰了两半,扯下一块塞嘴里:“这个事呢,确然是有的。却不过鲛皇只得两个宝贝疙瘩,大的死活不肯嫁,小的男女未分又嫁不得,便搁置着了。” 此番谈论并非寒溟宫之事,我不须谨守本分,总算能插回嘴说:“早闻鲛人生下来无分男女,须待初心萌动方可化出男女性别,若其心动之人是为男子即化女身,若为女子则化男身。那位大公主既已化女身,想当是心有所属,无怪她不愿嫁。” 同为女子的百花仙子颔首认同:“世间女儿最痴情。怪在那琉卿公主化身也有些年头了,若说她心上有人,却又未听说她与哪家儿郎谈婚论嫁。” 一旁朱华捧着吃撑的肚皮,忽然插了句:“这里头自有番隐情。” 仙翁立时兴奋道:“快说来听听。” 朱华笑道:“这桩本是他们鲛人族隐而不宣的,我看诸位也不像多舌八卦之人,说与你们听也无妨。” 既不多舌也不八卦的西海水君和瀛洲仙翁立时把头凑了过去。 朱华亦往前凑了凑:“听说,那琉卿公主化身的时候,高烧整十四日方退,足见情根种得极深。鲛皇一贯疼爱这大的,哪看得她受这份折磨,当然要为她安排的,于是问了她钟情哪家郎君,好出面去促亲。诸位却猜猜,是哪个这般好命被那公主瞧上?” 除那计都星君,众仙面面相觑。 西海水君不甚确定道:“四海水族中当属北海出俊杰,莫非是北海的哪位小君?” 朱华摇摇手指头:“非也。”卖了会儿关子,抵不住众仙催促,续道:“彼时云沙洲一带有水虺作恶…”啪,西海水君一拍桌子:“此事本君晓得,却是条行将化蛟的水虺,恁是难缠。还是玄洛神君恰巧经过,帮忙收拾了。” 瀛洲仙翁眼珠子又一转:“莫不是…” 朱华点头道:“那冰坨子你们也晓得,尽管琉卿公主对他一发不可收,鲛皇却不能上赶着去触霉头,说亲的事也便黄了。那位公主知事情不成,哭闹多日,甚而生了轻生的念头。试想此事若传了出去,往后哪个还敢娶?这桩事是才被隐了下来。” ……三颗头凑一处尽情抒怀,阐述罢各自感想,方依依不舍散开。西海水君吮口肉汁,意犹未尽道:“神君艳福匪浅,真真叫人羡慕啊。” 我全程守着盏茶,架子拿得十分端庄,纵未热心参与,他们讲的每一个字却也不曾听落。 朱华抬起胳膊肘子碰碰我,掩嘴问我有何感想,我端庄瞟了她一眼,没答。 待一桌碗碟扫空,众仙吃饱喝足,从始至终未发话的计都星君淡淡开了口:“众位仙友,该时候启程了。” 众仙遂抖擞衣袍起身。百花仙子漱口茶,轻拢了云髻,西海水君施个小术,行若无事地抹去前襟一块油渍。饭钱是那仙翁付的,又一并结了我和朱华那份,甚客气。 店小二对朱华恋恋很难舍,直道:“朱华姑娘定要常来啊。” 我寻思日后倘若朱华真做了老板娘,不晓得这话他还说不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