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鹏哭丧着脸告诉我,他这两天四处打电话借钱,可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愿意帮他,电话打了几十个,最后只借到七百块钱。 人人都怕沾惹上他的穷气,唯恐避之不及。 可这点钱,压根不够他住院的。 最后他咬了咬牙,给媳妇打电话道歉求助,可他媳妇也只扔了一句话给他。 她说:你要是连这点事都搞不定,就死在外头吧,你活着都浪费粮食。 这当然是气话,可对于郑鹏来说,无异于是插在他心头的一把刀。 他把那几百块钱交给了医院,自己却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那天晚上,他鼓起勇气打电话给爸妈,但电话没能拨出去。 欠费了。 他独自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流着泪,饿着肚子,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来到了一个红色的房子,蒋艳和两个孩子都在。 奇怪的是,那房子里居然还有另一个他。 他迷茫的走进去,然后便知道了自己当年逃跑后,蒋艳的悲惨遭遇。 他顿时如遭雷击,万般后悔,他只以为自己跑了,蒋艳去做了流产,以后照样过日子。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间如此残忍。 在梦境中醒来后,他悄悄起身,来到楼顶。 迎着初升的晨曦,他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最后他发现,他媳妇说的真对。 他活了三十多年,没能给父母安逸的生活,没能给老婆想要的人生,还因为自己的不负责任,害死了蒋艳。.. 这么活着,还真是浪费粮食。 他想通了这一点,于是自嘲地笑了笑,就从楼顶跳了下去。 他告诉我,他这次不是自我逃避,而是自我惩罚。 或许只有他死了,他才能在良心上稍安一些,算是给蒋艳一个交代。 或许只有他死了,他媳妇才能去找更好的,他的孩子也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住上大房子。 否则跟着他,只能被一直拖累。 所以,他一点也不恨他老婆,只恨自己无能。 他这种脑回路,反正我是理解不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已经化成了灰,人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再也跟他无关了。 至于他老婆以后嫁给谁,他的孩子会不会改姓,他生前无能为力,死后也无能为力。 我问他,会不会怪自己的父母,没有把他生在一个富裕家庭,让他从小就体验了生活的苦辣酸……没有甜。 他认真地想了想,说可能会有一点,等以后有机会,或许他会回去问问。 问问他父母,既然给不了孩子好的生活,干嘛要生他出来,然后给孩子一段苦难的岁月,和一个操蛋的人生? 我很想告诉郑鹏,其实我也有一段苦难的岁月,也有一个操蛋的人生。 可我自己挺了过来,并且会一路走下去。 因为人生的幸福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我又问他,想没想过他的父母以后无依无靠,怎么办? 他无言以对,呆了半晌,只能摇头苦笑。 我再问他,如果有机会入轮回,还来不来人间? 他不住摇着手,说怕了怕了,再也不来了。 看着郑鹏慢慢消失,我无语地叹口气,正想离开,却见不远处一个工作人员,正一脸怪异地看着我。 我倒是忘了,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我在这跟郑鹏说话,在他们眼里就是自言自语。 我对那工作人员笑笑,换了个方向绕路离开。 一边走,我一边打量着两旁的骨灰盒,看着上面一个个的名字,还有一张张的照片。 这些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无论生前怎样,现在都变成了盒子,规规矩矩的摆在这。 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和他们半点关系也没有。 所以人生几十年,到底争的是什么? 忽然,路边一个骨灰盒吸引了我的主意。 倒不是这个骨灰盒有多特殊,而是上面的一张黑白照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 看照片,这女孩子很漂亮,名字也很美,叫余秋月。 高山流水遇知音,平湖秋月觅佳人。 可惜了,这么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 我暗叹口气,离开了火葬场。 回到家后,我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