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时娉轻车熟路地来到安寡妇住的院子,看见其昏黄角落中燃着一顶油灯,她站在形同虚设的院子门口,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论怎么称呼安寡妇都不合适,只能敲了敲木门。
“有人在家吗?我是苏家媳妇。”
坐在屋内蜷缩在被子里目光空洞宛若行尸走肉一般的安寡妇,听见时娉声音眸光微颤,但却没有吭声。
时娉的善意她感觉得到,但正因为如此,她不能祸害那样善良的姑娘。
左右她是个天煞孤星,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
安寡妇这样绝望的想着,本以为她不应声,时娉敲敲门总归会自行离去,却不曾想屋内的门竟被人轻轻推开。
伴随着古旧门的吱呀声,还有时娉细语安抚。
“是我别怕。”
安寡妇瞧了瞧那灵动女子,硬逼着自己别开目光,不去看她。
时娉见安寡妇在昏黄灯火下仍惨白的一张脸,秀眉不免紧蹙。
“你身体还没好呢,怎么就自己跑回来了,万一再发高烧了可怎么办?”
时娉说着就要上前来轻试着她的额头,却被安寡妇僵硬躲开。
“我的事不用你管,离我远一点。”
极为沙哑干涩的声音传来,时娉伸在空中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转身。
就在安寡妇以为时娉要离去之际,却不想脚步声竟由远及近。
她好奇回头,见时娉正端着一碗清水走到她跟前,水眸明亮而又透彻,宛若这世间最美好之物。
“你的命可是我救回来的,不能这样自暴自弃。”
安寡妇看着眼前的清水,烧灼干哑的喉咙诞生出极度的渴望。
她伸手接过,心底却是生出阵阵嘲讽。
哪怕如今活到这般境地,她的内心深处竟然还渴望活着。
可活着又能如何,不是被人欺瞒就是被人打压,要么就是被人欺辱,这冰冷的人世间与她而言哪有存在的意义。
时娉看着安寡妇眸中荒凉绝望,轻轻握住她骨瘦如柴微微颤抖的手。
“我如今在做生意,但是忙不过来,需要帮手,你愿意帮我吗?”
安寡妇微微一怔,看着时娉眼底的诚意,她不禁困惑。
“你难道不怕我吗?”
时娉浅笑莞尔,“你不就是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大姐姐吗,为何要怕你?”
安寡妇眉眼低垂,“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时娉见安寡妇如此,便知她心结已深,若是不及时解开,就算有一线生机,她也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轻拉了拉安寡妇的手,安寡妇下意识的抬头望她。
当时娉看到那双极度绝望无助的眼眸时,她轻叹了一口气。
“我为何要怕你?什么天煞孤星克夫命都是旁人强加给你的。
据我所知,在你嫁进安家前,安家大哥就已经被大夫说了命不久矣,是旁人将无望的希望加注在你身上,当没能得到实现时便贬低踩压你,但于你本人而言,你并没做错过任何事啊?”
自己都已经信了天煞孤行之说的安寡妇,骤然听得时娉一言,宛若醍醐灌顶一般,脑子瞬间清明。
她想起她在家中的日子,因为她是老大,很早就承担起照顾爹娘和弟妹的重担。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她自己一人操持,但她从来不喊苦喊累。
可爹娘偏爱弟弟,当弟弟闯祸时,便将她卖给安家做冲喜。
当她被安家赶出来的时候,想回娘家寻求帮助,却被往日深爱的爹娘弟妹嫌弃至深。
从那时起,她的世界轰然倒塌,更在一句句咒骂侮辱之下,她都开始怀疑自己。
也许旁人说的就是对的,她就是天煞孤星,天生不配得到别人的关爱。
然而就在她准备终结一生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出现,义正言辞的告诉她,她并没有做错过什么。
那一刻她荒草丛生万物寂寥的心仿佛拂过一阵春风,突然复苏。
时娉看着眼前不自觉落泪的安寡妇,心头渐生悲凉。
何为人言可畏,何为杀人诛心?
也许只是寻常起哄应和的污言秽语,便足以将一个人的信念击毁。
“跟我走吧。”时娉缓缓
伸出手,再一次发出邀请。
这次安寡妇只迟疑的望了她一眼,随后拿定主意,将手放到她的手上。
“好。”
时娉莞尔轻笑,而安寡妇干枯的面容上也终于绽出笑容。
回自己院子的路途中,他她把自己的基本情况和安寡妇大致说清。
安寡妇不说话,但都会轻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二人回到家中时,苏白钰已经快收拾的差不多了。
时娉看着放在一旁的原料,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件事情没做,抱起原料就往花婆婆家跑。
“你们先收拾,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苏白钰望着时娉火急火燎的身影,只能宠溺的轻喊了一句,“慢点跑!”
而安寡妇看了看两个孩子手中大大的包裹,无声上前一手拎起一个径直走向马车。
徒留苏子曦和苏子曦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