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热牛奶助眠对于常年靠褪黑素强制入睡的乔嘉南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碍于连敲门声都克制有礼、敲了三下就安静等待的贺庭温面子,乔嘉南到底还是当着他的面喝了个精光,末了她抿唇,笑靥蔓延: “谢谢哦。” 贺庭温定定地看人一眼,而后收回视线,语气平淡地:“早点睡。” 说罢,他拿过空杯子转身就想走,只是还没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乔嘉南懒懒的一声低喊,硬生生阻住了贺庭温的脚步: “贺大少——” 贺庭温侧身偏头看人。 只见乔嘉南换了个姿势,她懒懒地倚着门框,一头长直发披散,掉落了几缕在前,恰到好处地半盖住了睡袍上欲掩的锁骨。 从晦暗中窥丝丝白皙。 贺庭温的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发端,只一瞬,便移开了视线,不晃半分:“怎么了?” 乔嘉南借走廊昏黄的光肆意地打量着眼前人,毫不掩饰地到了个来回,她才堪堪将视线往上移,扯了个笑,像是沉睡的狐狸从喉底发出最慵懒的音: “我明天,会正式回工作室工作。” 贺庭温就这么看着她:“这很好,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配个司机接送。” 乔嘉南一顿,兀地笑意更深,她半曲着腿,双手半臂倚着门框,歪了歪头: “我说贺少爷,现在我住进这栋别墅的消息恐怕早就传遍整个圈子了,你还来个司机接送上下班,这样……还真是生怕别人不把我当你的情妇啊?” “……”果不其然,贺庭温在听到最后几个字时眉心微不可察地一隆,只是转瞬即逝,“乔嘉南。” 他抬眼,对上乔嘉南玩味的目光,语气再沉几分: “不要再这么贬低自己。” 乔嘉南扯起的笑意一凝,而后在贺庭温认真的神情下一寸寸褪了下去。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贺庭温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听入耳里却如伶仃清泉,“你想报仇,可以,但是……没必要以贬低自己的方式。” 乔嘉南的眸光转冷:“所以呢?” “所以。”贺庭温顿了顿,终是轻叹一句,“我当初对你、对你父亲许下的承诺永远有效,但是,乔嘉南,永远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完成你想做的事。” 贺庭温就这么看着乔嘉南,看着她微晃波光下明显压着的暗流汹涌,半晌,他垂眸,平缓地续了下句: “因为,那是很愚蠢的行为。” 没有那个必要。 一时无言。 半晌,乔嘉南轻轻地笑了,她重新覆了笑意在面,任由发丝与脖子的肌肤如胶似漆地交缠:“我只是想说,明天会回工作室——” “而明天点名要我拍照的人,是陆家二小姐呢。” 她尾音卷卷,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时,微笑带着探究的目光,直直地投向了贺庭温。 贺庭温将她明晃晃的试探尽收眼底,只是神色不动半分,仿佛跟他没什么关系一般:“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乔嘉南兀地笑出了声:“放心吧,贺大少——” 她笑得艳丽,甚至还伸出三根手指比了收到的动作,顿了顿,才续了下半句: “我保证听你的话!” 贺庭温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就想转身离开,结果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呼喊,他偏头,目光没有半分不耐,始终沉静如水。 只见乔嘉南放下了手,笑着看人:“最后一句——” 她故意将音放得又轻又柔,像是朦朦胧胧的羽毛尾,带着漫不经心的诱意,在晦暗的灯光下,乔嘉南如同于旧躯化作的灰烬中开出的、愈发艳丽的花儿: “晚安,贺大少。” 娇艳如玫瑰,却隐隐泛着破碎而璀璨的红。 贺庭温定了定,眸光终是没忍住一晃,乔嘉南晚安二字卷着的羽毛像是顺进了他的心脏,在他心尖悄悄地挠了挠。 可只一瞬,贺庭温便妥帖地收回了视线,垂眸,轻声:“晚安。” 这次是真的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转弯处,乔嘉南面上的笑意才慢慢地淡了下去,最终只留得一片冷色,以及压在眸底、几缕数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冬日午后的阳光穿过半展的窗帘,在地板上撒下一片暖意的金色。 工作室内,乔嘉南面无表情地浏览着电脑上的成片,一张又一张、她面上的表情已经逐渐从平淡变成了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