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寒星摇下车窗,含着点细微的笑意看过去。
两人同时看过来。
霍沉的眸光顿时温和,薄唇不自觉地上翘,勾出一点清浅的弧度。
陆瑾昱的脚步微顿,目光分别在两人身上不着痕迹地掠过,才开口打招呼:“阮女士。”
“陆先生。”
阮寒星颔首,轻笑道:“事情办完了的话,我就把霍先生抢走了?”
“自然。辛苦霍总。”
陆瑾昱的嘴角抿平,浅褐色的眼眸定在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阮女士好手段。我希望阮女士知道,当你在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分明是在暗示,他已经知道钟氏破产,阮寒星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那他说这话的原因是什么呢?
警告?又或者说是不满?
阮寒星的眉尖微微蹙起,看向他:“我确信我从始至终的手段都是合法合理的,没有
任何不光明正大的地方。就算是接受调查,我也无愧于心。”
她本来不是一个在意外界评价的人。
对付钟氏的时候,她也没有特意保密,更不曾隐藏过什么。
看出这件事情有她的手笔的人,绝对不少。
上流圈子里都是人精,她的手段瞒不过许多人。
只是她确实想接过昌盛对外贸易公司,而她能不能成功的关键又隐隐跟陆瑾昱相关。
就算他反感,她也不会后悔自己这么做,哪怕时光倒流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要是因此失去了得到昌盛的机会,她多少会有些苦恼罢了。
“深渊不会凝望别人。”
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霍沉用身体挡住他打探的目光。
嗓音冰凉,淡声道:“人心失去了底线,才会怪罪到深渊的身上。”
陆瑾昱扬眉,眼底微微露出几分讶异。
不否认,他确实有敲打阮
寒星的意思。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聪慧果决,是个有想法也有足够行动力的人。
这样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曾经经历过什么,生活在怎样的环境,最后都能做出一番作为。
她这次的手段确实没什么问题,拿到明面上也可以说是正常的商业行为。
他只是希望,她不会因为吃过这样的甜头,就逐渐迷失自我,失去底线。
一步步滑落深渊,最后不择手段。
“没想到霍总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这么护短。”
陆瑾昱失笑,沉默了片刻,才顶着霍沉不虞的目光继续道:“我知道阮女士手段了得,我只是希望,阮女士将来不会也成为我要清算的人。”
她本该有光明的未来,不应该被这些鬼魅伎俩,迷失了心智。
黑眸微沉,霍沉的长眉皱起,眼底隐隐有几分晦暗。
显然不满他的质疑和警告。
从
车窗里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臂,阮寒星扯着他的西装下摆,轻轻拽了一下。
从他身侧探出脑袋,勾着红唇,从容道:“陆先生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她的眼睛生得格外好。
就像是她的名字,寒星般璀璨夺目,黑白分明,澄澈到仿佛能够一眼看到底。
坦荡而清澈,不沾染这时间的分毫污浊。
这样的话,换个人来说,或许会显得有几分挑衅意味。
然而只探出了半边精致明艳的脸,双眸清明地看过来,难得添上了几分稚气。
倒让那点挑衅,变成了狡黠,让人怎么都没有办法生气。
反而觉得她很可爱。
陆瑾昱恍然察觉,这个几次见面表现出无限机敏和成熟的女孩,今年其实也才二十出头。
垂下眼眸,他脸上的表情收敛起来,过于刚硬的线条显得他有几分冷硬。
然而他的神情,却
肉眼可见得温和了几分。
大概是骨子里流淌着军人的血液,他对于年纪小一些的人总是有着额外的宽容。
以至于斟字酌句,生怕伤到她似的,应了一声:“这样最好。”
这个反应,倒是叫人有些意外。
阮寒星眼睛睁大了些,偏偏脑袋看向他。
穷人的孩子童年总是短暂的,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着为了生存而忧愁。
贫民窟那种地方,没有人会因为她年纪小就多照顾她几分,后来嫁入钟家,也从来没有人因为她岁数还小就包容她。
她几乎是被逼着快速长大,直到今生在霍沉和外婆面前,才难得能够展露几分孩子气。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她年纪还小,就对她多出几分优待。
即使她如今已经二十多岁了。
真是种新奇的体验,阮寒星嘴角的笑容忍不住更大些,心底的滋味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