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杞泽向来克制情绪,这般神情不过眨眼便消失。齐芙眼睁睁看他恢复如常平静,夹起碟中肉卷细嚼慢咽后,才慢声道:“朕这皇帝做的也是无趣,就连踏实睡一觉都不成。” 齐芙替他夹菜,小心试探着:“陛下何出此言?” “哈哈哈哈!” 魏杞泽突然笑起来,眼神中显出几分趣味,“今日是小年朝,朕本该宿在天禄阁,哪都不去才对。可朕偏偏乘夜来了延庆宫,芙儿可知为何?” 小年朝赤狗日,为躲熛怒之神,君主一般都是整日居于寝殿,一步不离。可他为何不遵旧制,突然来了延庆宫? 齐芙不知,只能摇头。 魏杞泽将她搂的更紧,语气中颇有些无奈和倦意。 “朕若不寻个借口躲出来,只怕又要被老四缠上整夜了。” 齐芙失笑,还未回话,就听魏杞泽又止不住地抱怨道:“这个老四,只怕又要在宫中留宿到上元节后了。” 齐芙越听越觉不对。 “陛下这话,倒让臣妾糊涂了。康王府邸就在京中,这新年大吉的日子,为何不住府中,反要宿在宫中?” 魏杞泽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回答时语气越发散漫不耐。可即便已然不悦,出口的话还是十分包容康王。 “老四与朕同在重华宫长大,十数载新岁,都是同朕一起过来的。只是他总想不透......” 齐芙看着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忍住思绪乱飞,齐芙听见他在叹气,然后缓缓说道:“老四总也想不透,如今朕与他,先是君臣,而后才是兄弟。” 话说至此,已不能再继续下去,两人分开坐好,又继续将这顿晚膳用下去。 齐芙心不在焉,用膳之时默默思索着。 康王与魏杞泽之间,似乎真如世人以为那般兄友弟恭,又似乎不尽如此。 味同嚼蜡般咽下一口龙井竹荪,齐芙突然想起一事。 雳元四年孟夏时,魏杞泽曾亲自选了太常寺卿顾仕优之女顾茹,配与康王作正王妃。可不知为何,从来最听圣意的康王,竟然一再拂意,最终只将顾茹收作次妃。 后来的宫宴上,自己曾见过那顾茹。样貌虽记不清,却也依稀有印象,那是一位贤淑得体的大方女子。 齐芙回想着,除却这位次妃,康王府中正妃之位,始终空悬。 雳元四年......孟夏...... 齐芙心中一算,再过三月,便到了魏杞泽为康王指婚的时候。 这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不知为何,齐芙总觉得哪里有问题,总觉得有什么细节被自己遗漏。 疑窦在心里蔓延开,幼苗生根一般,一寸寸往心底深处爬去。 可根本来不及深思,就被魏杞泽打断。 齐芙听见他在叫自己的名,声音里没了刚才的无奈与倦意,不但轻松起来,甚至还带了笑意。 齐芙听见,他在问自己。 “其实朕今夜前来,也不全为躲着老四。芙儿可能猜到,朕因何而来?” 齐芙眉心一蹙,心中敷衍,只在面上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状,声音十足造作道:“臣妾不知......” 魏杞泽眼神往门外一飘,又收回来笑看她,“朕同你说过的事,总要有个回声的。” 齐芙眼睛一眨,立马反应过来。 “为解陛下忧心,臣妾自天禄阁回宫后,便叫了王之来问话。” 魏杞泽笑意凝住,看着她。 齐芙继续说下去:“王之献有一计,名为‘廷杖’”。 魏杞泽眼尾一挑,显然对这法子有些好奇。 齐芙看在眼里,以柔和平静的声音,说出这个令人心生寒意的法子。 “这本是训诫内官的法子,只用于宫女内侍身上。夏大人自诩清高,将一身文人风骨凌驾圣尊之上。既然如此,陛下便可以冲撞圣尊为由,在奉天门朝会之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他官服官帽去除,以栗木大棒杖打。此番下来,夏大人定是颜面全无,那些本欲效仿他的人,自知轻重,便也绝了心思。” 魏杞泽皱眉,似在思索。 齐芙怕他心生疑虑,这离间计便用不成,又补道:“陛下于朝天门廷杖夏大人,并非真要将他打出个好歹,只是要借由此事昭告天下不可藐视君威。即便如夏大人这般德高望重的老臣,若看重自身大过看重陛下,倚老卖老出言不逊,也是要重重受罚的。” 魏杞泽垂眸,“夏休年年事已高,若真让他的血溅在朝天门前,只怕那些个文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