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鼓心声逐渐镇定下来,齐芙不慌不乱,将自己面前的茶盏换到魏杞泽面前。 魏杞泽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也不是真疑心她会做什么,只是他谨慎多疑惯了,又有张怀恩每日在耳边念叨世上谁人都不可全信,尤其是...... 尤其是,突然转性之人。 魏杞泽伸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茶水穿喉之际,又觉张怀恩所言,其实也并不全然正确。 心下一动,魏杞泽立马伸手将齐芙揽过来,手掌掐住她细腰,低头看她长睫微颤,兀自解释着:“都怪张怀恩平日过于仔细,连带朕也学了他几分。” 齐芙仰头看他将茶水喝下,不说话,只是笑。 调换茶盏这一步,看似凶险,实则更加稳妥。魏杞泽向来多疑,且对自己并非全然信任,加上那一夜在延庆宫下药后,焉知他是否觉出有异。 方才自己亲手提进来的食盒,他尚且要让张怀恩以银针验毒,让自己吃下第一口。此时自己端过来的茶,他也极可能存着疑心。 如此想着,齐芙便把滴了金花水的茶盏放到了自己面前。如此做法,赌的便是魏杞泽那颗多疑谨慎的心。 赌赢了,今日不仅能套出话,还能安然脱身。若赌输了,最差不过于那榻上...... 终归万幸,自己赌赢了。 魏杞泽并未看出她笑中含意,又大大喝了一口,才把茶盏放回桌上,似是岔开话题又似是近一步解释着:“张怀恩随侍朕多年,吃了不少苦。如今他老了,朕能顺他之事,便都顺着了。” 齐芙仍是笑着,随口附和着:“张领侍最是忠直的。” “是啊,”魏杞泽很是赞同,“从前在重华宫,只有他是忠心待朕的。” 齐芙笑容开始发僵,一丝丝不祥之感浮现心头。 魏杞泽不是个啰嗦的人,唯有提到张怀恩,提到重华宫,提到生母惠太妃,才会多说几句话。 前世,就张怀恩那些事,自己被迫听了数遍,已到了能倒背如流的程度。 此刻,瞧着魏杞泽神色,听他话中语气,只怕又是要絮絮叨叨念上一遍了。 果然,齐芙心中正想到此,就听魏杞泽继续说道:“母妃死后,朕便住到了重华宫。那些时日,人人都觉朕惹了圣怨,将来已再无指望,因而除了避而远之,便是冷脸相待。唯有张怀恩,对朕忠心不改半分。 ” 这些事情,齐芙几乎可以跟着他复诵了。 无非就是张怀恩如何忠心,如何不顾冷眼,不计前程荣华,踏踏实实护他之事。 齐芙撑着精神听他说下去,越发不耐烦。直到听他提起张怀恩替他受罚受过一事,才忍不住想到,这张怀恩也算命里有福,竟真将这一座冷灶烧热了。 当初,怀冲太子虽然体弱,却也病病殃殃地撑了数年,且瞧着还能再撑上数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储君之位是稳当的。因而捧太子者众多,与魏杞泽这位落魄皇子交好者,自然少之又少。 寥寥跟随者中,张怀恩算一个,康王魏杞呈算一个。 可谁知如此境况之下,魏杞泽这座冷灶,竟还能烧出通天大火来。 齐芙记得,从前在家中,曾听阿爹与阿娘小声谈及,先帝御体日渐衰微,怀冲太子旧疾又愈发严重。不过一年光景,就已缠绵病榻,回天乏术了。 心中将从前之事想了一圈,魏杞泽还在念叨着张怀恩的好。齐芙终于不耐,余光瞥到桌上奏本,想着金花水的药效也快要发作了,出言将他拉回夏休年之事上。 “陛下方才还恼怒着,这一说到张领侍,便是烦忧也消了。” 魏杞泽正说到兴头上,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拉下来。 齐芙眼尖,立马又补上一句:“只可惜,并非人人都能如张领侍这般。” 这句话,好似灯芯火舌,“呲溜”一下钻进魏杞泽的心底深处。 沉默一瞬,药效熏得他头脑昏沉,愤怒也更为明显。 魏杞泽左手一伸,随便扯了封奏本,抖出里面的内页,恨恨道:“这个夏休年,就是料定了朕不能真让他辞官!” 瞥一眼那内页文字,齐芙拿肩膀抵住已有些坐不住的魏杞泽,轻声唤他:“陛下累了,可要去榻上歇一歇?” 魏杞泽低头看她,眼神开始有些涣散。半晌,点了头。 齐芙扶他站起来,半个身子被这死人猛然一压,险些拖着当今圣上摔个狗吃屎。 费力站稳后,齐芙侧头看他,却见他并未昏到那程度,一双眼睛还是能看出些清醒的。一时恼火,忍不住皱眉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