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与委蛇(1 / 2)

闻言,齐芙顿时软了腰,脖颈像坠了千斤石,低下去便抬不起来。

“芙儿。”

魏杞泽的声音响在头顶,齐芙眼睛看向绛紫锦被,一滴泪盈在眼眶里,眨眼之间便回收。

再仰头,已是浅笑嫣然。寒意怨毒藏进心里,面上显露的,只是魏杞泽需要的乖巧懂事。

“芙儿,”魏杞泽伸手揽她入怀,摸着她肩背处细骨突出,低头闻见她一身酒气,略有些不悦,“我竟不知,你是如此能喝的。”

皮薄肉少,骨节就格外不耐痛。齐芙埋在他怀中,清楚感觉他的指尖不断发力,随之,骨裂痛感蔓延全身。

额头一滴冷汗滴到锦被上,齐芙低头看那汗珠迅疾渗进上好锦缎中,闭眼答道:“从前新岁,齐芙都是与兄长守岁对饮。算不得能喝,只是几盅的量。”

听她说起兄长,魏杞泽一时恍神,又想起那张雪白信纸上,她的字迹娟秀端正,最后几字着墨尤重。

魏杞泽记得,她是这样写的:

盛盼兄归,共守岁筳,开听颂椒。

莫名,魏杞泽觉出这不是个能往下聊的话题。一瞬沉默后,侧身压在她身上,迫着她仰躺下。

两人距离甚近,呼吸都吹打在对方脸上。齐芙心知不好,却无处可躲,只能眼睁睁看着魏杞泽贴近自己。

他显然是从福元宫出来的,去了旒冠,只将头发半束。齐芙忍着惊悚,看着他俯身贴近,高高束起的墨色长发垂下来,落在自己脸侧。

稍稍侧头躲过发丝,齐芙心中百转千回,努力搜寻着脱困方法。还未想出更好方法,就觉脸上一阵凉意。

转眸去看,原是魏杞泽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一时情急,齐芙也顾不得许多,张口道:“陛下是从福元宫过来的?”

魏杞泽的手停住。

齐芙见有效,又继续说道:“陛下如此走了,只怕贞妃心里......”

魏杞泽指尖一抖,视线从她眼睛移开,干干地清了下嗓子,并不接话,转而起了另个话头。

“宫宴上,张怀恩说你是身体不适,因而要先行离席。可朕看你却是能喝能说,半点不像有疾。”

福元宫中常燃元寸香,新木香甜夹着一丝微弱辛辣。齐芙闻见这味道,立时有了答案,于是眉心一皱,做出楚楚可怜姿态。

“宫宴之上,陛下传贞妃随身侍奉。齐芙瞧在眼里,自然是食不知味,酒不觉香的。那般情形,当真是肠胃旧疾又发,这才请张领侍传话告假的。”

魏杞泽冻住,似听了什么骇人鬼话。可瞧着她神色真诚,双眸碧波莹莹,又忍不住要信。

齐芙仰头凑到他胸口,轻嗅一下,委屈开口:“陛下身上满是元寸香的味道。便是不说,齐芙也知道,陛下是从福元宫过来的。”

话音一落,齐芙还来不及思量下一句,就见魏杞泽猛然坐起身,三两下将身上玄衣扯下,连同中衣一同扔到地上。

他的呼吸粗重,似是十分着急。齐芙被吓到,却不敢抱手护住胸口,只能将十指掐进掌心中,维持着面上沉静。

“张怀恩!”

魏杞泽声量极大,片刻后张怀恩推门进来。随着外间殿门被打开,齐芙这才听见一阵低微人声。

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那声音低低哑哑连成一片,像有一群人在抽泣低语。

张怀恩推门进来,又朝着外头小声训斥一句,立时,那低哑人声便安静下来。

齐芙明白了,此刻院外,当是跪满了延庆宫的人。

“陛下。”

张怀恩掀帘进来,隔着床帘说话。

魏杞泽呼吸仍是粗重,看也不看他,直接吩咐道:“地上的衣袍,立马送去浣衣局,定要洗得彻底!”

隔着床帘,齐芙能看见张怀恩的身影。只见他弯腰将地上衣袍拾起来,两手捧着往外退。

退了一步,魏杞泽又喊住他。

“算了,直接烧了吧。”

张怀恩的身影略一停滞,而后很快应声,捧着衣袍退了出去。

等到关门声响起,魏杞泽的视线,才复归到齐芙脸上。

他欺身下来,鼻尖抵上来,狭窄距离间,齐芙再闻不到他身上元寸香。

“芙儿,”魏杞泽的声音喑哑,鬼魅般钻进齐芙的耳,“新岁开始了。”

这一刻,再是坚强也难撑。齐芙眼睛看着他,双眸划过一抹恐惧惊骇。

虽极力忍了下去,却没逃过魏杞泽的眼。

“怕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