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王之捏着酒盅不敢撒手,身子稍稍往后躲了点,寻借口推辞着,“宫人们都歇着,文竹......文竹姐姐现下也醉了。王之担着执守之责,再不能喝醉了。” 齐芙不听他解释,伸手讨他手里的酒盅。手肘撑在桌上,宽袖滑下去,露出里面鹅黄中衣,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悬在空中,于烛灯中更显夺目。 王之瞥了一眼,不由得口舌干燥,像中了蛊一般,恍恍惚惚将酒盅交了出去。 齐芙接过酒盅,给他添了满满一杯,这才递回去,笑道:“且放心喝吧,今夜陛下不会来,旁人更无心想起延庆宫。不过是关上门来肆意一回,等到明日天亮,又有谁知道呢?” 王之脑中满是她那一截白皙手腕,半个字也没听进去。看着她递酒盅过来,想也未想,接过便一饮而尽。 一口酒水穿喉,往日死守之规矩礼法,尽数被淹没。 新岁冬夜,偏殿之中,二人温酒暖烛杯盏来回间,全然不知外头风起雪飘,凛冽冷声呼啸。 等到烛灯短了半截,桌上三把酒壶已空了两把。王之醉趴在桌边,安静睡了。 齐芙也醉了,脑中最后一丝清醒如挂悬崖边,稍一动作便会坠落消失。 只差一杯酒,就会沉溺无边醉梦中。 “王之......” 齐芙左手撑在桌上,手掌托脸,眼神在桌上寻觅一番,伸出右手去够酒壶。指尖把酒壶往前一推,推到王之面前。 “给本宫倒酒。” 齐芙眼神虚虚落在王之脸上,瞧他闻言未动,略有些不悦,又唤他:“王之,给本宫倒酒。” 两声烛火噼啪燃烧声响过,眼前人依旧没有动静。齐芙眉心一皱,终于想起他是醉得睡着了,于是拿手指将酒壶勾过来,转头去看文竹。 还未开口,已听得细微鼾声响起。瞧着文竹睡得不知天圆地方,莫说倒酒,只怕叫她睁眼都难。 齐芙无奈,只得坐正身子,自己给自己倒酒。只是那酒壶不知怎的,竟轻飘飘的。自己分明已将酒壶整个调转,可费力抖了半天,甚至壶盖都被抖掉,也倒不出酒来。 眯眼去看,只有壶口凝了小小一滴酒,悬而未落。 心里蓦地来气,齐芙重重将酒壶摔到桌上,起身要去找酒。刚站起身,就觉双腿一阵虚浮绵软,脑中浆液也像游船倾覆般剧烈摇晃。 迷蒙眩晕就在一瞬间。 齐芙只一皱眉,还未伸手扶着桌边站好,整个人就像一朵绵云,轻飘飘朝着王之覆过去。 宽袖裙边似薄风掠过,将桌上烛灯火苗扇得猛一摇晃。等到火苗镇定下来,齐芙眼睛半眯,漆色瞳仁中映出王之一对浓眉。 双唇似乎碰上了什么东西,又软又热,还带着清冽酒气。齐芙侧头,垂眸看过去,视线刚好落在王之唇边。 分明还差一杯酒的量,可此刻齐芙盯着王之的唇,忽地堕入醉梦中,再不复清醒。 “当真是我眼拙,”齐芙的眼神,从王之唇边移到他眉眼中,鬼使神差伸手去摸他的眉毛,“从前竟没发现,我身边还有你这么个绝色人儿。” 指尖从眉头往下,停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齐芙忽然觉得头疼,忍不住轻轻捏他的鼻梁,想把脑中疼痛转移一些。 一边捏他,一边喃喃自语着:“若我前世便能看见你,该多好。说不定,我便不用受那些苦,不会拖着病体残躯冻死雪中了。” 屋内暖融融,酒气就着烛火飘摇,熏得齐芙眼底一热。两行泪涌出来,顺着脸颊,滴到王之脖颈中。 齐芙并未发觉自己哭了,仍是迷迷糊糊地靠在王之身上,自说自话。 “从前在家中,阿爹纵我,哥哥宠我,事事都由着我,将我惯的吃不得苦,耐不得疼,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就连皇上要我入宫,我也敢装病抗拒。” 往事如云烟飘过,前度遑遑不可追。 齐芙侧身,在王之肩头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阿娘常说,这般纵我实在不应该。我本不信,直到进了宫,我才明白阿娘所言不假。” 双瞳蒙雾,眼前事物已看不太清。齐芙眯眼去看,恍惚看见一条长鞭扬起,凌空打旋,皮革响声直往自己耳里钻。 “他知我怕疼,便拿细绳捆我,长鞭抽我,短刀利簪割我皮肉;知我心存善念,便要当着我的面,以我的名义,重重去罚那些宫人;知我心气尚存,便用金花水惑我心智,让满院宫人都知我不过床榻横尸一具。” “他厌我不顺他心意,却又以辱我为趣。外人道我是宠妃,荣华尊贵享之不尽。唯有我自己知道,我于他,不过是猛虎爪下一只折翅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