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呈远反应过来:“谢娘娘提醒,臣定会为娘娘配一副好药。” 齐芙摆手送客,白呈远立马掀了一角软帘,逃命似地钻出去。 瞧他动作滑稽,齐芙憋不住笑出声。等听着外间开门声响起,脚步声渐远,才停了笑唤王之进来。 王之个头高,一进来便将厚重软帘整个掀开。齐芙拿新纸盖住桌上的药方,本欲抬头严肃说他两句,却没想到自己坐着他站着,二人高低过于悬殊,这一仰脖差点没栽过去。 得亏坐在圈椅中,才没真倒下去。只是出了这么个小岔子,方才冷脸的气势就弱了,开口就算不得严肃了。 “你过来,弯着点腰。” 王之走过来,脸上已不似先前那般冷,眉眼之中又恢复往常温和,乖乖走近了些,屈膝弯腰低声问道:“娘娘是有话要同王之说?” 齐芙想好的训话都到了喉头,却生生被哽住。 这人真是奇怪,方才还自称奴婢,这会儿又肯自称王之了。自己本想好好说道说道,让他把身上那些规矩礼法都卸一卸。可话没说出口,人家就已经学乖了。 此情此景,齐芙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只看着王之发愣。 屋内沉默,王之又低声唤她:“娘娘?” “外头......”齐芙没话找话,胡乱给他指了个事儿,“文竹说外头落雪了,你去帮我瞧瞧下大了没。” “是,娘娘。” 王之退出去,很快就折返回来。齐芙抬眼,望见他帽顶肩头,都蒙了白白一层细雪。 纯白的雪,落在他青素直袍上更显刺眼。齐芙有些恍神,想起重生当日,他初来延庆宫,却因自己而被罚跪雪地中。 那一日夜色蒙蒙中,他披着满满一身厚雪跪爬到自己面前。自己送了他一瓶金疮药,当日对话言犹在耳。 【我和王内侍,其实是一样的。他们不拿我们当人,可我们自己,却不能忘了自己是人。】 【从今往后,王之任凭娘娘差遣。】 王之落了帘,看她神情似有恍惚,想到方才太医在屋内时,自己本无意偷听,却终是担忧她真有所不适,才悄悄听了一耳朵。 却也幸好听了这一耳朵,才知道娘娘是在向那太医讨金花水。 这金花水的作用,王之是知道的。听着屋内二人对话,又回想起今晨陛下走时,的确是眼神发散脚底虚浮。 虽很细微,却逃不开内卫的眼。 王之本以为那是一夜放纵后的贪靡疲态,现在想来,才明白原是金花水的药效残留,也明白了娘娘并未真的侍寝...... 王之自知本不该为此事心生不满,可是情之所至,万般心事便不由自己。 心内叹了口气,王之走到桌案前弯腰低头,将殿外情形如实告知:“回娘娘,外头雪着实不小。” 齐芙伸手,想去碰他肩上的雪。 眼看指尖将近,王之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于是将右肩递过去,由着她如葱玉指轻轻一碰,沾走几颗雪渣。 “竟又下雪了,”指尖是温的,雪一碰上便化了。齐芙有些失望,侧头看向外间,“过了今夜便是岁日。从前岁日极少落雪,今年倒是奇了。” 王之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齐芙站起身,随手拿镇纸压在白纸上。低头看一眼,又将鎏金铜羊的镇纸换了个刁钻的角度,让那对弯曲羊角斜斜对着砚台方向。 摆好后,才走出桌案。 “陪我去看看雪吧。” 王之转回头,从木施上取了斗篷替她披上。两手仅提着斗篷毛领边,生怕逾矩多碰了一寸。 齐芙侧头看他,故意逗他:“还未系带呢。” 王之指尖颤抖,尴尬的不知眼睛该往哪里看。两耳又红又烫,低着头往齐芙面前挪,犹豫着要不要动手。 齐芙最喜欢看他这般神情,实在比他平日沉稳的样子来得有趣。欣赏了几眼,也就不难为他,自己伸手将斗篷系好了,领着他往外走,嘴上还不忘玩笑一句。 “罢了罢了,还是趁着文竹不在,先去赏雪吧。若她回来,又要念叨着雪大天凉,催我回屋了。” 王之大大舒了一口气,跟在她身侧一同出了门。 内殿院里向来清净。这满宫的人和物,都是狗皇帝的,齐芙不愿多有沾染,也甚少让她们进内殿伺候。 从前独一个文竹得自己舒心,如今又添一个王之,已足够了。 寒风拂面,雪如盐粒,细碎地撒了满天满地。齐芙站在檐下,拿掌心去接雪,和王之闲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