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补补。”严母说。
可严父舍不得吃,吃了一回就说都给小树吃,小树是娃娃还年轻别累着赶紧补,他这把年纪了还补啥。说什么也不吃了。
柳树就说:“爹,谨信读书好,以后指定能考上能当官,都吃了这么多年苦,眼瞅着好日子快来了,别到时候坏了身子,咱一家人还要享福的。”
这样的话,可是说进了严家长辈的心窝窝里了,就是平日里不爱说话的严父都笑出了褶子来,严阿奶也高兴,说小树说得对,“谨信打小就念书念的好,指定有大出息的。”
其实严谨信念书是否好懒,严家人都不知道,因为看不懂,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就是觉得娃娃小时候,其他村里的都跑着玩,谨信能静下来背文章,这就是好。
自然如今去了官学,那不是更落实了严谨信读书好这个事了。
“就是一把鸡鸭蛋的,也不是天天吃,吃吧吃吧。”严阿奶板着脸说儿子。
家里不舍得花钱买肉,鸡鸭蛋自家的,用这个补补还是成的,即便是这样,严阿奶和严母都不舍得吃,全都留给下苦力受累的吃了。
严家灶屋炖着鸡蛋,味飘出去后,难免是有几人说闲话。
“哟,快让我瞧瞧,这日头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严家都舍得炖蛋了。”
这是笑话严家抠门的,农家村里人补油水,炖个蛋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可这人嘴里说出来,严家炖蛋那就是天大的事般,可不是笑话嘛。
“谁让小严书念出来了去府县,咱们泥腿子可比不上,今个严家炖蛋,明个等小严考上了,做了大官,那严家还不得天天炖肉吃,到时候啊,咱们就能闻肉味咯~”
这话看着像是夸,实则是羞严家呢。
果然另一人接了话,就是同柳树干架那个,啐了口唾沫在地上,说:“老话说得好穷秀才,富举人,严家那小子这才哪到哪,之前我娘家旁边村里有个外嫁来的小媳妇,就说她村里有个老秀才,年轻轻的考上了,比严家那小子还要小几岁,可结果呢?”
众人都捧场,村里人穷,日子难过,大家都是一样地里刨食的,谁也不比谁金贵,就严家送了儿子念书科举,咋滴还真想翻身当了官老爷不做泥腿子了?
就是要翻身,那严家也没这个命。
镇上的员外老爷家都没出个文曲星呢,严家凭啥了?都是一块地里刨食的,喝一条河的水大的,他家娃娃凭啥比自家娃娃强?严家还比他们穷。
自然是乐意搭话的,反正闲聊磕牙嘛。
“咋滴,你说说。”
“结果能有啥好事,那科举可费银钱了,最后是卖田卖地卖屋,到如今五十多岁了,还是个老秀才,家里穷的揭不开锅。”
“我记着了,严家也卖过田地,那时候还没考上秀才就卖地,这要是考上了,那屋子连片瓦估摸都剩不下了。”
“要我说,还是安安分分的当个庄稼汉,读书就不是咱们能想的。”
是的啊。大家伙都这般想。十里八村的村子,读书郎能出几个?五根手指头都数不来的。
对于这些嚼舌根的话,柳树是看婆母愁着脸,一问才知道原委,自是气得不成,可先是把嘴里的蛋羹咽了下去,勺子把碗刮干净了,这才说:“娘你听她们胡咧咧干啥,谨信是你肚子里托生出来的,他学的好坏你不晓得嘛,那些碎嘴子的就是眼红咱们家。”
“我也不是不信谨信,就是万一,诶哟我越顺着那些话想,就心口闷闷的难受。”严母说。
她嫁到严家时,严家日子比现在好过,水田肥田多,后来就卖田供谨信读书,谨信是她儿子,要是能读出来,那就是要了她的命,她都是没话的,就怕两头空,啥都没占着。
“你顺她们那些破话想干啥。”柳树不懂了,村里爱说嘴他们家那些碎嘴子,有什么好搭理的,就理直气壮说:“娘你要是心里难受,你就顺着我的话想,我说谨信读书好,肯定有大出息。”
严阿奶在灶屋门口听了有一会了,此时进来直夸小树说小树说得对,转脸跟儿媳妇说:“你就是耳根子软,老瞎想,谨信心里有数的,以后那些晦气的话就别在家里说了,省的招惹了些不吉利。”
“知道了娘。”
后来没隔几天,那些编排严家的两户人家,不是菜地里菜东倒西歪的就是鸡鸭棚子没了顶,倒是没少东西,就是后院乱糟糟的。
农闲时村里丢根针都是大事,村民自然是一通好说,最后传的神乎其神的。严阿奶也听到了,还紧着声说:“指定是磕牙时嘴巴大,说了不该说的,招惹了不干净晦气的。”
柳树抱着碗坐在灶炉前,心想他才不晦气,他就是整治整治。
后来村里说严家炖蛋的笑话转成了那两家招惹晦气,话题变了,如此也没别的了,一直平安无事到了年关。
下了几场大雪,家里猪早早杀了卖了银钱,不过留了三斤肉没舍得吃,都留着,等谨信回来做了吃。
柳树每日烧饭时,望着藏着冻得硬棒的猪肉就想自家男人,想的是热泪汪汪的,终于到了年三十下午天都麻黑时,他家男人回来了。
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一身的雪,背着竹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