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石拱桥卧于河上,等待吞吐往来的船只。 老梁高声一吼:“要过桥洞了,伐要立起来啊(不要站起来啊)!” 柳英还想给令祯解释,令祯就说:“这句我听得懂。” “你也是江浙沪的吗?”柳英问道。 “我绍兴人,不过我初中后就去纽约了,这两年才回来。”令祯顿了顿,想到自己托了人家福才坐上船,再当做陌生人说不过去,“我叫令祯,安祯的祯,你呢?” “柳英,英气的英。” 英气?令祯望去,一张下巴微尖的白润鹅蛋脸,一对窄窄的开扇双眼皮,玻璃珠似的瞳孔被明亮发白的日光映得眸色清莹,鼻梁不高,鼻头小巧微翘,总之—— 整张脸没有一点和英气有关。 柳英被令祯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她一个女孩子,在以男人为主的建筑行业呆久了,对男人的目光非常敏感。被男人打量,并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 她把头往一边扭了快90度,一点正脸不给令祯留。 令祯一愣,回过神来,立刻说道:“抱歉。” 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他之前在纽约商业地产公司上班的时候,上司因调戏了几句女实习生,被举报到人事部门,受到了全司通报惩罚。他知道男人很多习以为常的行为,对女孩来说却是冒犯的。 他自己亦不能做到尽善尽美,只能意识到后抓紧道歉。 对于令祯的道歉,柳英回以沉默。 木船慢慢进入了桥洞。 绿丝绒般的青苔覆满石桥底,散发若有若无的草腥味。 低矮的粗粝石砖压缩了空间,也仿佛拉长了这短短几秒的时间。 令祯呼吸放轻,低头琢磨着船上陈旧的木板;柳英仰头研究着石砖缝里冒出的一朵小白花。 两人各抱心事,任由阴影袭来,遮掩他们之间尴尬的气氛。 好像过了很久,小船终于驶出桥洞。 令祯长舒一口气,一抬头,瞥见岸边的春熙茶楼,重新开口:“这茶楼看着不错。” 这座茶楼三层楼高,依河而建。 白墙斑驳,灰瓦参差,人声沸沸。 透过一楼支起的木窗,能隐约瞧见倚在窗边喝茶的人们的衣角。 二楼阳台上,一大缸绿荷叶挺起荷盖,探出木栏。 三楼檐角处,一串褪色的红灯笼在细风中摆动,上面印着四个毛笔字“春熙茶楼”。 “听说他们家的安吉白茶很好喝。”柳英终于又回过头来,正对着令祯。 “听说?你没喝过?”令祯问起。 “喝过啊,但我喝茶也喝不出好赖,感觉都差不多。我自己最喜欢他们的南瓜子,炒得可香了。”柳英说完,打开梅饼罐头,往嘴里投了颗甜津津的梅子,问道:“你还喝茶吗?你在美国那么多年是不是都习惯喝咖啡了?” 令祯摇摇头,“并没有,也就上班时喝点,我不喜欢苦味,但加了糖又不够健康,所以还不如喝气泡水。” 别人上班喝咖啡,柳英上班喝什么? 答案是她上班时忙起来根本没时间喝水! 柳英发现了,自己离职三个多月,生活中的一点小事,都会勾起她对于上班的怨念。真的,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事。 心情百无聊赖的她随口问令祯:“你来月塘玩多久?” “一两个月吧。” 在这么一个犄角旮旯小的地方呆这么久?柳英惊奇,“你请这么长假老板给批?” 要知道柳英以前请个一天调休假都不得安宁,动不动被老板微信催个没完。 “我?”令祯轻笑,语气轻松,“无业游民,没有老板。” 柳英一下兴起,感觉找到了同好,对令祯变得分外亲切:“你也裸辞?我三个月前也是裸辞!” 她眉梢吊起,两眼放光,苹果肌扬起,热烈的样子让令祯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裸辞,还是彩票中大奖。 柳英兀自叽叽喳喳地开始分享她的裸辞心得: “我的离职报告在电脑里存了好久,每次气得干不下去了,就拿出离职报告改一改,改完后保存起来。我前后一共改了12个版本的离职报告呢!最后一次我实在忍无可忍,眼睛一闭,键盘一敲,趁老板出差时发给他,躲过了他最生气的时刻。等他从外地回来,我已经走完离职流程了。我last day那天,一些同事还跑来问我怎么想不开裸辞。这有什么想不开的,我要继续干下去才是想不开呢。” “你原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