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沈鹤朝方才睡下，正是昏沉之时，便听得外头传来战鼓声，声声急促。

被那鼓声猛的惊醒，顾不上更衣，他只得匆匆裹了外袍，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

“如何？”外头人很多，沈鹤朝却自那人群中一眼瞧见傅谌，上前问道。

“不是军中的。”傅谌面色凝重，望着远方，轻声回道。

縉安的？

“白日里才打过一仗，他们大败而归，如今怕是士气低落，如何敢在此时动手。”

“这正是我所不解的，”傅谌转向他，眉头紧皱着，“怕是又有什么算计。”

沈鹤朝面色沉了沉，那鼓声惊天动地声声入耳，搅的人不得安眠，若是一直如此……

安眠？

“他们这是想扰的人不得安眠啊。”沈鹤朝轻笑着道，见傅谌猛的抬头，却是神色未变，又接着低声道，“可这般大的响动，他们自己，怕也躲不过啊。”

“先前探听到的驻营地在哪？”傅谌忽的开口。

沈鹤朝抬眼，望了望西北，“向西北行五十里，约在沪成县外五里。”

“可这鼓声，自东而来。”不待傅谌开口，沈鹤朝便又接了下去。

东边，是平章。

“平章，”傅谌语气中带上几分凝重，“严熵反了？”

若在往日，他必然不会第一反应便是反叛，可这一路颠簸，好容易到了却听得又是许多城池被占了去，且都是守将反叛，虽大多是小城，却也实在……

“不对，”不知想到什么，沈鹤朝平静的神色猛的破裂，来不及解释，猛的转身，朝着马厩奔去，“平章出事了！”

“孟沂先，带上你的人，跟上。”

“是！”

远处正走来的人闻言一顿，应声道，又转身，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

傅谌虽不知他为何那般笃定严熵是出了事而不是反了，可这位岐王殿下的本事他实在不敢低估，却也不可轻率，便召集人马分了两路，一路随沈鹤朝去，一路随他往另一头。

——

沈鹤朝所料倒是没错，方才只是战鼓声，如今平章城内已然是火光冲天。

腥云遍地，满街狼犬。

“该死的。”平章府衙内灯火通明，却尽是一片压抑之色，严熵看着底下立着的一片，低低咒骂一声。

“将军，”见严熵只骂了一声便不再开口，只是定定地看着桌案，堂中立着的人却有些急了，“北城已然是城门大开，东城守军不足，如今却又没法子遣兵增援，縉安军怕是……”

“我倒是也想问，”严熵猛的抬首，看着下首之人的眼中尽是冷意，似要将他们的皮肉一寸寸剜去，“究竟是谁开了城门，数十守军拦不住一人，还是说，那縉安在我平章守军内安插了如此多的细作，你们这些人，却没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样！”

“将军，”方才开口的那人欲要开口，身旁的一人却是将他拦下，似是觉得城门大开自己也活不久了，便显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城门守军大多是您亲点，如今却是他们出了事……”

“你还敢说！”严熵狠狠拍了下桌案，声音也不由得拔高几分，“周歂乃是我派出的人，可他如今棺材还摆在外头，我倒是好奇了，那些死了的，大多皆是我手下亲卫中所出之人，这，你们又作何解释？”

底下那些人闻言，却是神色变了变，不敢再开口。

“将军！”

听见外头的喊声，严熵猛地站起身，自上首迈步而下，便见一士卒跌进帐中，身上满是鲜血，倒在地上半晌起不来身。

见此，不待其他人反应，严熵大步向前将那人扶起，忙问到，“如何了？”

那人急喘着，说话已有些困难，却仍是借力强撑起身子，低低回道，“守不……不住了……”

轰——

只觉脑中炸开，一片混沌，严熵扶着他，自己却险些脱力摔到地上。

“呵，”旁边的人正要上前，却见他笑出声来，又是开口问到，“打到哪儿了？”

“东城已然被攻下，正往此处来……”

“行，”严熵开口，看着外头，“到了这地步了，也无需我坐镇了，既如此，便多拉几个垫背的吧。”

话音未落，便见他迈步向外走去，堂中的那些个将领大多却也只是轻叹一声，眸中尽是坚定之色。

他们乃是諭阳武将。

武将，守国者。

守国者，只可站着死，无可跪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