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重的白雾中,一阵吹锣打鼓声传来,红顶花轿吱呀吱呀地摇晃着向前。道路两旁,各有一列脸上一团胭脂雾气的“人”,手里高举着盏盏艳红灯笼,沉默着穿行开路。 他们的头上,无数条惨红色绸带无风而起,好似涌动不已的漫天血色。 这是江恩桃自捕梦娘的梦阵中醒来时,所见到的情景。 江恩桃从肩上攥下一条不知道哪儿飘来的红色绸带,一手捏着头,一手捏着尾,抻开瞧了又瞧,发现上面仅仅绣着嫣红的花样与普通的吉祥纹路。看起来只是寻常嫁娶之物,似乎并没什么有特别之处。 但她心中始终浮起怪异,就算是梦,成亲这样的喜事,哪有像眼前这么诡异唬人的?江恩桃紧张之感未减,她确定自己没有做过类似的梦。 既然不是她的…… “息月师姐,莫非这里是你的梦境?” 江恩桃转过脸,确认她与闻息月此时正处在人头攒动的迎亲队伍里。只不过,这个队伍中,除了她跟闻息月,其他探头探脑、不断向前涌动的人跟花轿两边的人一样,脸上没有任何五官。 他们的脸,只是一团乌泱泱的模糊黑气。 闻息月本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团最大的白雾里慢慢钻出的红衣队伍。 听闻动静,她侧过脸来,咬着本就没什么血色微颤的唇,不安地问道:“江师妹,我从没有做过这样的梦。这里的场景,难道不是来自你的梦中么?” 什么?闻息月也否认了? 江恩桃摇头头大如斗,瞬间两人面面相觑。 不妙。 捕梦娘靠食人魂梦为生。 不是她的梦,也不是闻息月的梦。难道……江恩桃眼底一瞬闪过阴霾。 闻息月也明白了。她轻轻握住江恩桃的手腕,传递给江恩桃一点微微的温度。 “还记得我们在洞内壁画上看到的画么?玄晶洞封闭了那么久,捕梦娘应该很多年没有遇到除我们以外的人。这里的一切,也许与在洞壁作画的人有些关系。”闻息月的眸中是极脆弱的光亮,她努力拿出作为师姐的镇定来,“江师妹,别怕。我的师尊告诉过我,捕梦娘它们一般而言不会真的伤害人。不管是谁的梦,只要我们不深陷这儿不迷恋梦境,等一会儿找到阵眼,我们就能速速离开。” 江恩桃也握了握闻息月的手,她点了点头,心稍稍安了些。 明明闻息月的手也抖得厉害,却还要反过来先安慰她。有一刻她好像理解了,为什么悬峰门上上下下都如此维护闻息月。 闻息月说的话有道理。既然不是他们的梦,梦里的人跟她们也没任何羁绊。这对她们心无旁骛尽快寻找阵眼离开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阵眼? 江恩桃不愿当那个拖后腿的,她振作精神,捏起一枚符纸,口中正要念诀。 闻息月拦下了她,“捕梦娘的梦阵中,符箓跟术法都没有用。想要靠一张符箓寻找阵眼,是不可能办到的。” 江恩桃收起符箓,问道:“息月师姐,那我们现在是去哪儿找阵眼?” 闻息月薄玉一般的脸庞掠过凝重,“捕梦娘虽不直接害人,但它极其难缠,没有让我们看到完整的梦之前,梦阵的阵眼应该不会这么早出现。” 江恩桃懂了,先静观其变。 “来了来了!” 乌泱泱的黑气沸腾起来,人群间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声。 江恩桃与闻息月很快被看热闹的“黑气”挤到了后面。她一手拉着闻息月怕两人再被挤散了,一手努力扒拉着“黑气”的缝儿朝前看。循着声音,江恩桃踮起脚望去,大红彩绸铺满的花轿终于停轿落在了地上,只有轿顶四角悬挂的一坠到底的艳红彩球晃了晃。 江恩桃手指绕着红色绸带,头偏了偏,与身边最近的一团黑气攀谈起来。 “大哥,今儿这么热闹,到底是谁家少年郎娶亲的好日子呢?” 黑气一边忙着推搡,一边啐了一口,分出点神来回答:“呸,什么大哥,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什么眼神,我是大姐。” 江恩桃:“……” 各位大哥大姐,你们都是一团“黑气”,就算我眼力再好也根本分辨不出来啊。 闻息月歉声道:“大姐,对不住。我们姐妹初来贵地,碰巧结伴出门看热闹,实不清楚此处的情况。” “黑气”僵硬地转向二人。不知为何,明明“黑气”没有五官,江恩桃仍是感受到如有实质的看没有见识的乡巴佬一样的“鄙夷”眼神。 “两位姑娘,悬峰门这么大的盛事,你们都不知道么?”
成亲(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