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化成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床上。
他下意识地活动了几下,除了后脖颈还隐隐作痛之外,其他并无不妥。他知道自己小命暂时保住了,总算先松了口气。
等缓过神来,他又不由得佩服起自己,要不是自己急中生智,把金国七王子的线索顺水推舟地露出,哪有这么容易脱身。
他也不担心完颜杰律会有什么危险。清云观是金人的秘所不假,但观中暗藏机关,王子身边高手众多,料这两个和尚这一去也是自投罗网。
想到自己这借刀杀人之计,吴化成不由得意地笑起来。
不过,吴化成脸上的笑容很快没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下床,也鞋都未及穿上,直奔书房。
书房里自然有书,书架上叠满了经史子集。吴化成要找的那本是《左传》,即使不掌灯,摸着黑,他也能准确无误地知道书的位置。
一摸之下,书还在,吴化成又松了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册《左传》里既没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兵法之道,也没有“言之无文,行而不远”的行文之法。
有的,只是他和大金国往来的信函。
这是他日后向新主邀功的资本,但也是他私通敌国的铁证。
把如此重要的东西藏于书中,置于书架之上,吴化成一直觉得,自己这藏秘信的法子颇有大隐隐于市的高明。
可惜,他遇到更高明的人。
还是那只如铁钳般的手,把吴化成从自得中拉回了清醒的世界。
武松和亥言根本就没有走。他们并不知道吴化成藏了何物,但亥言知道,吴化成在惊恐之下最在意的是什么。
这回马一枪,果然杀得吴化成措手不及。
藏在《左传》里的秘信不多,只有五封,但其中一封很特别,是金国颁发给吴化成的告身:这位大宋的杭州通判摇身一变,已成了金国的江南路府尹兼都总管。
和如今只是区区一个杭州的通判不同,金人许给他的,是掌管江南一路的
封疆大吏。虽然,江南路此时是宋朝的疆土。
就这一封,就足以坐实吴化成灭九族之罪。
“你们这些文人,藏东西也喜欢藏在书里。当真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可你这分明是书中自有祸国心啊。”亥言拿着这封告身,冷冷地看着吴化成,“要不府尹大人赐小僧一些盘缠,好让我将此书送到东京大理寺去?”
“小师父饶命啊。”吴化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小师父但有吩咐,下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急,容我想想。”亥言把告身揣入怀中,“今晚之事,你若敢声张,这封信自然会有人送到大理寺去。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
看着吴化成如丧考妣的样子,亥言心里又好笑,又好气。“你在此多跪些时辰吧,好好想想你做过的勾当,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言罢,亥言拉着武松扬长而去。
有了这封信在手,亥言也不用担心吴化成再敢造次,至少不会有碍他们的行动。
出了通判府,武松这才说道:“你这个小和尚,行事多谋,当年的神机军师吴用,恐也逊你三分。”
“武都头过奖了。不过,你那兄弟吴用可是虚构之人,而我却是真的。”
“你也不是人。”武松丢下一句,独自往前走去。
解决了吴化成,武松二人就可以专心对付金国王子了。
清云观是一定要去的,但何时去,如何去,二人却需要谋划一番。
所以,二人决定先回福来客栈,一则,种安那边有新的进展也未可知。二则,若是真要闯一闯清云观这龙潭虎穴,也得有所准备。
毕竟,两个和尚贸然进入道观,本身就扎眼得紧。
武松二人一路夜行。而此时的种安已安然入睡。这两日以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睡得踏实和安稳。
因为他知道,明日天一亮,兵书就可以交到足可信赖的人之手,总算没有辜负主公所托。
这一切都是因为去了这趟百花楼。
其实,去之前,除了百花楼和柳如烟这两个名字,种安也一无所知。不过,在把那方锦帕递进去之后,一切就豁然开朗。
种安的确对亥言和武松有所隐瞒。
他递进去给如烟姑娘的是一方锦帕不假,但锦帕上绣有字,他却没说。
他未曾见到柳如烟,只是由侍女带回了“先生请回”四个字也是真的。但侍女还回送了另一方锦帕,他也没说。
送进去的锦帕上写的是:西北望,江山可安,拿回来的锦帕上写的是:江南梦,家国何在。
这两句诗不仅绣在了锦帕上,也早已印在种安心底。这正是老种经略相公临别之际,留给他的“锦囊”,在遇到险情时的,可依计而行。
如今,锦帕上的诗句无误。种安明白,只要见到对的回诗,自会有人来取走兵书。自己只需等待即可。
种安一夜好梦,武松和亥言回到客栈后,看种安安然无恙,也就放心安歇去了。
翌日,晨曦初现。
种安醒来,发现一封书信不知何时已放在桌上。
打开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