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宝珠跪在一个鸦青色万寿纹格的锦垫上,腰背塌陷下来,双手支在腿上,紧紧攥住了朱红比甲的衣角,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那根稻草。 她怎么还活着! 这不可能! 她是等着那双垂在空中使劲蹬踏的小脚停止下来,最后抽了两下再不动弹后才离开的呀! 夏蕊珠死得透透的,怎么可能还活着! 难道这世间真得有鬼! 夏宝珠慢慢抬起头来,她身前的龛笼上摆着一层层黑色木牌,每块木牌上都用朱砂写着鲜红名字,这一刻,鲜红似乎扭动起来,变成一个个血红鬼脸,朝她猛扑了过来。 “不要,不要过来。” 夏宝珠惊恐捂脸,惨叫着往后连退,直接软倒在了青砖地上,瑟瑟发抖。 她是鬼,她是鬼…… 夏蕊珠一定是鬼,她回来报仇了…… 想到这里,夏宝珠只觉得阴寒鬼气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试图钻进她的血肉、骨头,要把她整个吞噬,拖进幽冥鬼域。 “不,不,不要……” 她想爬起来,想逃离这里,可身子却被控制住般,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夏宝珠躺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正象一条虫般使劲蠕动着,突得,一道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起,如同打开了鬼域大门。 “不要啊……” 她惨呼一声,猛得蹦了起来,朝一旁木架后躲去。 木架上尚未点燃的蜡烛被她撞得一个个滚落下来,发出细碎扑索声。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夏宝珠死死闭着眼,好象这样就不会被鬼差拖了去,就在她全身颤抖得要把架子拱翻时,一个温和的女声在她身前响了起来,“宝珠,你这是怎么了?” 一盏亮着火红光芒的羊角灯靠了过来,在夏宝珠慢慢睁开的眼眸中,她那个木讷蠢笨的二姐正带着疑惑朝她望了过来。 冰寒散去,温暖袭来,不知怎的,夏宝珠觉得她脸颊开始火烫起来,有一股愤怒如炭盆中的火焰般猛烈燃烧了起来。 她瞪眼起身,拍打衣袖上沾到的灰尘,冷冷道:“你来干什么,是来看我笑话吗!” 二姑娘夏珍珠伸了一手来扶她,“宝珠,我给你带了晚食,还有一条锦被,祠堂里这么冷,也没有炭盆,跪上一夜肯定会生病的,你把锦被裹……” “闭嘴!” 夏宝珠更是生气,使劲甩开夏珍珠搭上来的手,“别在这假惺惺的,见我罚跪,你心里肯定特高兴吧!我真是看烦了你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 夏珍珠并未在意她的恶劣态度,或者说是习惯了,顺势收回手,把挽在臂弯的锦被布包放了下来,拿过食盒,取出碗碟,微笑道:“宝珠,别任性了,过来用些晚食吧,我带了鸡肉粥、熏蛋、腌鱼块、芥子菜,还有你喜欢的桂花酥……” 她正一样样拿出菜食,忽得一只小脚踢了过来,哗啦一下,食盒翻倒,碗盏飞溅,一只圆滚滚熏蛋飞了出去,撞到堂前龛笼壁上弹了一下,落地后滴溜溜转了两圈才停下。 夏珍珠拿碗的手还顿在那里,一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也看中了表哥吧!礼部尚书的嫡长孙,文武双全、谦谦君子,最要紧的,屋里只一个通房,并没有乱七八糟的小妾,也未在外头胡来,这样的男人谁都想嫁!可你配吗,一个小小庶女,真是妄想攀天!” 夏宝珠喊了出来,眼泪同时涌出眼眶,把本就糊花的红脂冲得更是脏污,“你是庶女,庶女,被人瞧不起的庶女,就跟那些贵人脚下的奴婢一般,没有人看得起庶女,就算嫁人,也只能嫁个清贫书生,为他生育孩子还要供他吃喝,用尽了嫁妆也没能等来考中的消息!这样的当家主母又有什么意思!” 夏珍珠收回落空的手,慢慢站了起来,一点一点望向夏宝珠,幽幽道:“所以,你就骗得蕊珠上了吊。” “什么?你怎么知道!” 夏宝珠猛然收了哭声,直直后退了两步,惊疑望向夏珍珠,“你在外面偷看到了?” “谁能想到,我们高高在上、芝兰玉树般的表哥,竟然对乡下来的丫头产生了好感!真是想不到啊!” 夏珍珠摇了摇头,苦笑起来,“可你也不该,不该害蕊珠,幸好她未死,不然我定会愧疚一辈子!” “呵,你倒来充个好人了!当时为何不冲进来救她呢!”夏宝珠觉得怒火如火山般爆发出来,“怎么,你想去官府告我,说我谋害庶妹!哈哈哈,你去告啊,去告啊!你知道吗,我自小最恨的人就是你!装着听姨娘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