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嘎吱吱。 沉重的红漆大门缓缓关上,似乎把一切麻烦都关在了外头。 “老爷,现在回周姨娘那儿吗?” 戴着六合一统毡帽,脚踩鹿皮靴的夏金洪低眉顺目地紧跟在夏季傅身后,一如他早些年所站的位置,贴心地举高琉璃八角灯,照亮着老爷脚下的每一寸地儿。 可惜他不问还好,这一开口,把夏季傅刚刚遭受的耻笑羞辱又勾了起来,他转身一脚就踹了上去。 没踢中。 夏金洪那胖胖的身子灵活一扭就躲开了,嘴上笑道:“老爷别踢了,仔细伤了脚。” “你还敢躲!” 暴怒之极的声音如地震般炸开,轰得好奇围拢过来的人鼠虫般逃窜了。 夏金洪抿着唇,没敢再躲,扎扎实实挨了老爷好几脚。 等老爷踉跄着停下,他忙上前帮老爷掸鞋上的灰,撸平裤腿上的褶皱,只这些年轻时做惯的动作,现儿做来却有些累了,胖肚子挤着,这腰也有些弯不下去。 夏季傅喘着粗气,一甩袖,气势汹汹大踏步往前走了,“去太太那儿。” “哎,老爷去太太那儿了。” 夏金洪高喊一声,眼神四下里一搜,就见着有个身影快速往垂花门去了。 他嘴角提起微微一笑,这波提醒稳了,没防老爷一个停步,又一脚踹过来,“作死啊,喊那么大声!夏金洪,我看你年纪越大越糊涂了,是不是想去庄子上养老了!” 这话一出,夏金洪真得惊了,“老爷……” “不用跟着我,七姑娘那儿缺的赶紧送去啊!” 眼见着又一脚快要踢过来,夏金洪一个激灵,忙转身跑了,“老奴马上去安排,应福,你伺候好老爷。” “跑得比狗还快,这个老货真真该死。”夏季傅收了腿,狠狠骂上一句,转头看到夏应福那张憨憨的,跟他爹七八分相似的脸,觉得有一丝丝别扭,可很快他就不放在心上了,在夏应福殷勤小心地照顾下,一路往正院去了。 正院也没能逃过搜检。 那些凶神恶煞的兵士持刀冲进来时,太太已让奴婢们列队站在了檐下,当兵士各处翻检时,她端坐在暖榻上,一句话未说。 任他们翻,任他们在翻的过程中夹藏一些细软。 有奴婢眼尖,瞧见自己的私房被抄走,既害怕又心疼地哭起来。 等兵士们离开后,太太才笑了笑,开口道:“今夜大伙儿都受惊了,每人发半两银子压压惊。” 此话一出,整个院里的气氛都变了。 不说喜气洋洋,至少悲戚是散了。 关上正屋门,夏张氏才大大松了口气,急切道:“其羽,快瞧瞧佛图,没损坏吧!” “我看天底下还有哪个女人能比太太聪慧的,二万五千两的佛图屏风就当床边的寻常置衣架了,搭两件比甲袄裙,就这样大喇喇摆在那儿,竟没一个兵士揭开查看的。我看太太啊,真是天底下最最聪慧的了。” 其羽笑说着,上前小心揭了衣裳,精美佛图呈现出来,映着烛光,五彩闪耀。 夏张氏下榻走过来,也是笑盈盈的,“我们府里啊,就这块佛图屏风最精贵了,其他的都摆第二位去,只要这块屏风不失,老爷今年就有望官升三级。” “这个家啊,就得太太掌着,老爷身边缺了谁都行,绝不能少了太太。” “你这张利嘴,被你人心都要说化了。” 夏张氏意得满满地笑着,秋儿丫头此时飞奔了过来,站在门口欢喜喊道:“太太,老爷过来了,已经到垂花门了。” 夏张氏与其羽对视一眼,禁不住笑意更盛了几分,“快,让她们收整一下,别乱糟糟的,老爷看了不喜。” “哎,太太,我去把香点上。” “别点腊梅香,就用居间庵的高妙香吧,冬日里老爷最喜这个。” “高妙香,要用闷法。” “就你猴精,赶紧去闷上。” 整个正院都动了起来,七手八脚,等夏季傅踏进院门,已是一片整洁。 夏张氏站在正房门口,笑意融融地迎接道:“老爷,快进屋,外头冷。” 夏季傅嗯了一声,解下大氅往她手上一放,自去暖榻上坐了。 见他面色不佳,夏张氏回身把大氅在衣架上搭了,收敛笑意,挨着暖榻坐下,跟着叹了一声,“老爷,来的是周家军吧,这般凶神样子,一通乱糟糟地翻,把我的心都要吓得跳出来了!几个孩子那儿也没来得及去瞧瞧,也不知给吓成啥样了!” “真是